1 赐婚
熊熊大火,红光冲天,以摧枯拉朽之势继续席卷无双阁的断壁残垣。
屋外下人们来回奔走,呼救声,哭喊声,泼水声,水桶抢地声……夹杂一片,混乱不堪。
主卧内喜庆的红帷幔被烧得只剩一截,大红喜服随着身体在地上翻滚,却阻止不了火势的蔓延。
浓烟呛鼻,咳嗽不止。终于,娇弱的身体不再动弹。
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却喊不出一个字。泪,也很快就被热量蒸干。
烟把她熏晕了过去。火光慢慢吞噬了她的身体……
“不要!不要!不要——”
音量忽然拔高的梦呓惊醒了一张绝世娇颜,豆大的汗珠沾湿了额前青丝。
女子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刚刚被梦中的浓烟呛得几乎窒息。
候在门外的侍女听到叫声,急忙推门小跑进来,跪在她的床前,焦灼不已。
“小姐,小姐,您怎么啦?”
“水,水!”
听清了女子的话,侍女赶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来。女子接过,一饮而尽,这才缓解了口中的干渴,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燕儿,几时了?”
“回小姐,快五更了。”
侍女一边回答,一边整理好床头,扶着女子靠过去半躺着。
屋外人声嘈杂,犹如早市般,熙熙攘攘。
“为何这般喧哗?”
这吵闹声,竟如梦中哭天抢地的声音一样让她躁动不安。
“小姐莫是忘了?明天是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老爷吩咐大家早点准备好,可不能失了礼数,免得被王府,乃至朝野上下的人笑话。”
自老国公退出朝野,颐养天年以来,国公府已经很多年没办喜事了。今蒙受皇恩,赐婚于小姐与战功赫赫的宁王,这让全府上下都为之感激涕零。如此浩荡恩惠,老国公怎能不尽心尽力地操办一番?也是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那高门贵府被人小看了去啊。毕竟宁王府,就是十个国公府也高攀不起。
听了燕儿的话,女子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面无表情,似是不喜。
燕儿伺候了自己的小主子慕容雪十年,最会察言观色。她发现小主子自从半月前伤愈后一觉醒来,就老是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猜测道:“小姐,虽说嫁过去是续弦,但好歹是正妃。而且,人人都说王爷温暖如玉,待人宽厚,我家小姐又是天姿国色,王爷定会好好待小姐的。可是,您为何还闷闷不乐?”
燕儿咽下了后一半话,她还没弄明白小主子的心思,可不敢胡言乱语。毕竟,前任宁王妃在大婚之日香消玉殒这样的话太不吉利了。况且,圣上与太后在前宁王妃头七刚过就匆匆挑选了自家小姐给宁王续弦,美其名曰“冲喜”,可那前王妃的阴魂还在阳间徘徊呢。
着实可怖!
“燕儿,你不懂。”
慕容雪望着帐前红烛,摇曳着微弱的光,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声。仿佛只一声,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她挥手示意,燕儿便轻轻地退下了。
偌大的闺房只剩她一人,不动不语,任由屋外闹哄哄的声音把房间填满,把她的心也堵住了,无隙可逃。
晨风从敞开的木窗灌进来,吹得烛光摇曳,火苗不息却蹿上蹿下,忽左忽右。
呼吸又重了起来,皮肤像是燃烧起来一般,灼热而痛。
慕容雪环抱着双臂,无声地打颤。她紧紧地咬住唇,即使痛苦无比,也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然而,记忆并没有放过她,那梦中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闪现,真实。就连大火包裹身体,燃烧得皮肤、毛发滋滋作响,也清晰无比。
她窝在被褥中,痛苦地流泪。
无助,孤独,迷茫……
为何还要遭受火噬一般的折磨?
明明如今的她,已不是大婚当晚葬身火海的云无双了。
一抹大红色闯入了慕容雪的视野,床边桌几上的一个敞开的锦盒里,整齐地叠放着喜庆的女式婚服。
她就像疯魔了一般,跳下床,径直走到桌前,用力撕扯着那件喜服,想撕它个稀巴烂。然而上好的云锦又岂是她纤纤素手能撕烂的。
最终,她恼极了,把喜服扔在地上拼命踩了几脚,然后跌坐下来,无声痛哭。
此时,天已开始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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