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是东川国主的长子,是未来东川的继承人,难道父亲真的对他失去信心了吗?难道自己未来国主的地位不保了吗?想到这里,李维诺不禁将视线看向李维信,眼神的敌意不言而喻。
李维信感受到了那道不友好的目光,抬头便与李维诺的目光相交。李维信不禁打个寒战,大哥因为今天的事儿开始怨恨我了吧。一直以来最担心父母不和,兄弟不睦,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往后还须更加谨慎。
“我再问你,如何识得那四名杀手?”李子墨问。
“是离开南丹时舅舅送予我的侍卫,让我留作己用。”李维诺答。
“又是林阔!”李子墨扫了一眼林璃。林璃也是怨恨自己的哥哥又给自己惹事了,决心回去后就修书一封让自己的亲哥哥林阔不要无事生非。
“你明知道东川王宫内不允许南丹人进入,如何敢私自留用南丹杀手做侍卫!简直是胡闹!传令下去,念在四名杀手未曾在我东川境内犯下人命,每人杖责八十,遣送至南丹边境,让他们的人领回去。”李子墨说道。“至于你,李维诺,杖责三十,送回思量阁。从今日起,禁足在思量阁,抄经文,诵经典,打坐反省,直至明年三月书院开学。”
李维诺再次因为越秀的事情被李子墨责罚,心里的怨恨更甚了。被杖责的时候,李维诺咬紧牙关,脑子里一直回旋着父亲的那一句:“你不思如何查明真相,却在这里寻越秀的晦气,寻一个越秀小女子的晦气,可有一丝未来国主的风范和肚量?!”以前,他一直都是父亲心目中最合适的继承人,然而安泰河生变故之后,一切都变了,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对自己也越来越不信任。难怪舅舅说,父亲既可以选择我做继承人,也可以选择放弃我,毕竟父亲有两个儿子。舅舅还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选择权把握在自己手里,让自己变成强大的唯一的继承人。舅舅说得对,我要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强大,让自己成为东川唯一的继承人!这样给自己加油打气,三十杖责倒也很快就过去了。
如是殿里的一切被章微明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李伯父无愧一位英明的国主,公允大度,高瞻远瞩,只是可惜李维诺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一心与越秀过不去。林璃应该不知道李维诺设计杀害自己的事儿,因此仓皇失措,责问缘由。萧哥哥固然是个旁观者,却因为我的事情被李维诺诘难。李维信无意于插手这一切,却受林璃所托卷入其中,无端被兄长猜忌。树欲静而风不止,何时才能拨得云开见月明呢!
这一次,林璃没有对李子墨的责罚有微词。离开如是殿后,林璃吩咐李维信先回万象阁,带着“卫茗”和萧远去了自己的福德殿。
林璃让左右都退下后,开口对萧远说:“阿远,你一直在寻章微明吗?”
萧远点头。“遍寻无果。”
林璃有意无意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卫茗”,说:“为何?”
萧远认真想了想林璃的疑问,回答:“其一,父命。其二,我心。”
林璃闻得此言,暗暗称赞这萧家大公子。萧程义固然会动员牧云的力量尽力找寻章微明,却并不一定会让牧云的继承人四海奔波涉险犯难。萧远的回答,首先表明了牧云的态度,然后又表明了自己的决心,甚是难得。
章微明年纪虽小,却也听出了萧远的意思,不愿意萧哥哥再为寻找自己而奔波,因此刚想上前一步说明身份,却被林璃的话打断了。
“阿远,你不必再寻明儿。”林璃道。
萧远身形一顿,探寻的目光看向林璃。
“哦,我的意思是明儿至今为止很安全。你大可放心。不必劳碌奔走四方寻找他。”林璃道。
“您是如何得知?”萧远问。
“我自有我的方式。明儿不便暴露身份是因为他决心在暗中调查安泰河惨案的缘由。还望阿远体谅。”
“好。”萧远知道多说无益,既然林璃说微明是安全的,姑且相信她。虽说林璃的箭导致章叔父的死亡,但是听爹爹讲,章叔父的死并非是林璃故意为之。可见,林璃并无伤害章家人的心。虽说我很想亲眼见到微明安然无恙,但事已至此,得知微明安然的消息,也可让我安心。若机缘到了,自然能相见。
“来人,请二公子和小雅到福德殿。”林璃吩咐。
一盏茶后,李维信和李维雅来到福德殿。
“卫茗,从今往后,你去李维信的万象阁居住。”林璃道,“原来万象阁的韩兰兰去小雅的一念阁,邱蒲去往思量阁大公子那里。”
“母亲,我不喜欢韩兰兰,一副娇弱的样子。我喜欢卫茗,让卫茗到我那儿,好不好,母亲?”李维雅抱怨加撒娇。
“不好!小雅,你听好了,这个安排是我早已经想好了的,不可更改。”林璃很少直截了当驳回李维雅的请求,这一次是个例外。林璃从邱蒲的身世推断邱蒲这孩子不适合留在东川王宫里,因此将邱蒲派往李维诺那里,李维诺必然会寻个由头将邱蒲赶出宫,也省得林璃自己费神。韩兰兰这孩子胆小又老实,留在小雅身边不会有任何问题。“卫茗”一个男孩子,当然不可以派给小雅,不方便。所以,“卫茗”留在李维信身边,既可以保护他的安全,生活也方便,如此甚好。
萧远和李维信在一边也听到了林璃的安排,他俩也暗自揣测林璃的用意。
“母亲,孩儿领命。”李维信说。“小雅,听母亲的安排吧,韩兰兰也是乖巧伶俐的姑娘。”
“二哥,我不喜欢柔弱的,我喜欢会武功的。”
“小雅,你可以做韩兰兰的师傅,教给她武功呀。你做师傅,多威风!”李维信道。
李维雅瞟了一眼卫茗,说,“不要,我不要做师傅,我要跟卫茗比试武功,天天比试,那才好玩儿。”
萧远和章微明听了这话好无奈。
“小雅,不要再闹了,你没发现萧远也在这儿吗?”李维信只好抬出萧远的名号。
“啊,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维雅立即忘记了刚才还在纠结的事儿,转向萧远。
“萧哥哥,你喜欢的《草木》我学会了,走,你到我那儿去,我弹给你听。”说着,李维雅就要去拉萧远的衣袖。
萧远不着痕迹躲开李维雅的手,双手作揖,说,“叫我萧远就好。”
“又是这样,你怎么老是这样,你比我大,我叫你萧哥哥有何不可?”李维雅抱怨。
“小雅,不得无礼。”林璃看不下去了,自己这个女儿何时才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阿远,让你见笑了。小雅被我们宠坏了。”林璃歉意地说。
“无妨。请李姑娘称呼我萧远即可。如此更方便。”萧远说。
“萧兄,这么多年年过去了,你还真是老样子哈!”李维信在一旁插了一句。
在李维信眼里,萧远一直都是温和的样子,面容温和,举止文雅,彬彬有礼,不笑也不怒,好像没什么事儿能牵动他的神经。可是,在这温和的面容下,却是不可侵犯的距离感,无论你跟他站得有多近,都感受不到温暖,温润的外表下似乎包裹着一层寒冰,不拒人靠近,却不喜人靠近。萧远那些奇奇怪怪的坚持非正常人可以理解,就像到处找章微明,就像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
“小雅,萧兄不喜欢萧哥哥这个称呼,你改一下吧,省得适得其反,让萧兄不自在。”李维信道。
“真是奇怪,好吧,改就改,萧大哥,可以吗?”李维雅说。
萧远语塞。章微明想笑。终于让李维雅找到了这个“合适”的称呼。
看萧远不再反驳,李维雅认为他默许了。
“萧大哥,我早就听说你琴艺也是一流,我弹奏《草木》,你帮我指教一二,好不好,萧大哥!”李维雅笑嘻嘻地说。
萧远正想着如何应对,一名宫人前来禀告,说宫外有人找萧远,来人是牧云暗探,有要事禀告萧远。萧远借机快速离开东川王宫,走出了宫门。
邱蒲依照林璃的命令到了思量阁。李维诺对越秀人十分苛刻的消息邱蒲也早有耳闻,因此做好心理准备应对李维诺的刁难。然而,自从李维诺领了三十杖责被送回思量阁后,真的就是每天练功、打坐、读经、写字,无其他异常。非要说有一件异常的事儿的话,就是那位小青姑娘,早先就在思量阁负责打扫整理的小青,李维诺恳求林璃将她从浣衣局调回思量阁,林璃答应了。
既然没有被刁难,邱蒲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便好,跟小青相处得也算愉快,就这样安安稳稳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一,邱蒲按照宫规,正在准备过年要用的做灯笼的竹篾还有香袋等物什,就听到小青唤她的声音。
“邱蒲,你在吗?”小青推门进来。
“小青,何事?”
“大公子找你。”
“可知为何找我?”
“小青不知。”
看到邱蒲十分不情愿去见李维诺,小青说:
“邱蒲,毕竟你我都要在思量阁做事,你手里的活计也不急于一时,且去公子那边看看是何事。”
“好吧。”邱蒲答应了。
邱蒲随着小青去往李维诺的住处,一路还在问小青,大公子今日可有异常。小青回答没觉得异常。邱蒲心里打鼓,莫不是安宁了这许多天,终于还是要找她的麻烦了。
邱蒲走进李维诺的房间,看到了坐在书案前沉思不语的李维诺。
“见过大公子。”邱蒲施礼。
李维诺抬眼看向邱蒲,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你也会武功?”邱蒲从他的言语中读到了厌恶,看来李维诺十分不喜欢会武功的越秀女子,对“卫茗”是这样,对自己也不例外。
“回大公子的话,邱蒲只会些许自保的功夫,不能算得会武功。”
“会武功好啊,不必隐瞒。”李维诺似笑非笑地说。
邱蒲摸不透李维诺的心思,只能原地站着,不知作何反应。
“邱蒲,你来东川王宫,究竟有何目的?”李维诺突然大声质问。
邱蒲愣了一下,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回大公子的话,邱蒲只是来东川谋生的女子,没有什么目的。”
“哼,你来东川,别有用心,我这儿有证据。”李维诺道。
“大公子,那您说我来东川别有用心,我能有何用心?”邱蒲反问。
“你是受韦不害的派遣来到东川,我说得对不对?”
邱蒲惊愕,李维诺如何得知。当初韦丞相派自己前来东川时,叮嘱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
“大公子何出此言?我与韦丞相素不相识,何来派遣一说?”
“邱蒲啊邱蒲,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证据。”李维诺从自己的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邱蒲。
邱蒲见信封的封口处是一只巨蟒的印记,那是韦丞相的私人印记。疑惑地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纸,看了信件的内容。这是一封合作协议,具体来说,就是越秀丞相韦不害与南丹国主林阔的合作协议。韦丞相会与南丹合作盗取越秀国宝“御风”,而南丹在取得“御风”之后,必须自行撤离至两国边境一百里外,三年之内不得骚扰越秀边境。如有违反,越秀将再次联合东川与牧云共同对付南丹。
邱蒲读懂了信件的内容后用震惊两个字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这还是那个一心为国为民的韦丞相吗?自从越秀国主出事,章微明公子深山学艺未归,韦丞相鞠躬尽瘁,整日操劳越秀国事,都无暇再去寻找自己失踪的独生子韦英。在越秀人心目中,韦丞相是爱民护国的好官,他没有要独揽大权霸占朝政甚至谋权篡位的意向,只是安分做丞相该做的事情,等待越秀章微明小公子回归。现在,邱蒲看到了韦丞相与南丹勾结盗取“御风”的事情,让她对韦丞相的信任程度急速下滑,难道韦丞相是在骗她?
李维诺注意到邱蒲表情的变化,得意地说:“邱蒲,也是韦丞相告诉我舅舅,你是他安排在东川王宫的眼线。你肩负的使命我也知道。”
邱蒲安稳了一下心神,说:“你怎知你舅舅没有骗你?”
“我自己的亲舅舅,骗我?他是在帮我。他盗取御风之后就会交给我。我东川就拥有风息和御风两样宝贝了。”李维诺说。
“可是风息并不在你手里。”邱蒲讥笑道。
李维诺一个眼刀飞过来,恨不得砍邱蒲一刀。是啊,这正是他一直忧心的事情。以前,他很笃定,这风息一定为他所有,为他所用。可是现在的情形,父亲不再信任他,往后的事情就很难讲了。
“不急,你不是肩负使命吗?我可以帮你。”李维诺笑着说。
邱蒲道:“既然韦丞相卖国,我为何要帮他?”
“邱蒲,你真是死心眼儿,你完成使命可以不帮韦不害,让韦不害扑一场空,不是很妙吗?”李维诺道。“还有,倘若我俩合作取得风息,我可以许给你未来东川国主夫人的位子,一旦你有了权力,不就可以为你的爹娘报仇了吗?”
“你怎知我要报仇?”邱蒲恨恨道。
“这很难看出来吗?你的身世,母亲为南丹人所害,父亲在安泰河畔战死,流离失所,流落至东川。你很想找南丹报仇吧?你也想找东川报仇,对不对?然而你没这个能耐!”李维诺加重了语气,“所以,你需要我这样的人来帮你。好好想想吧,邱蒲姑娘。”
邱蒲没想到,她来到东川王宫一年了,还是被人发现了隐藏的秘密。倘若不与李维诺合作,下场要么是被赶出去,要么干脆被灭口,还怎么为爹娘报仇,为越秀出力。
“行,我跟你合作。”邱蒲道。
“如此甚好。”李维诺道。“不过,我还是讨厌越秀人,所以我要赶走除了你以外的其余越秀宫女,尤其是那个卫茗,我还是想灭了她。”李维诺咬紧牙关说。
“敢问大公子,为何如此痛恨卫茗?”
“我回宫后不久,小青就告诉我这个卫茗曾经在宫内祭奠逝去的故人,事后竟然还有人相助,帮她脱困,可见她在东川有背景,我却查不出这背景是哪股力量;此外,我无意中发现卫茗的身上带着我的玉牌,这玉牌可非寻常之物,乃是东川、牧云和越秀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的通行令牌。我的玉牌本来被父亲收走了,可是却到了卫茗的手里。可见这卫茗不知用什么方法蛊惑了父亲,让我十分厌恶。因此,卫茗非死不可。”李维诺咬牙切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