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流火授衣,寒暑交汇,
黄口稚气初卸,总角韶华袅袅。
漂亮帅气的男孩提着保温盒走进教室,里面是妈妈给他做的午餐,晨光透过窗户溜进教室,男孩的脸在光束中晶莹剔透,不大不小的眼睛清澈如泉,青色的中山装把本来白嫩的脸衬托得愈发白净明亮,再加上神色宁静淡然,让这个普通的乡村小男孩有了点超尘脱俗的味道。
后排的短发小女孩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小男孩,阳光下的男孩在她的眼中美好而脆弱,仿佛下一秒那白嫩的肌肤就会被阳光烤焦,就这样看了两周,女孩终于确定了男孩的皮肤是不会被太阳烤焦的,但脸会被晒得一半白一边半,额头黄下巴白。
男孩和女孩的成绩都不错,那时语文老师用方言上课,同学们也用方言读书,五年级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习写作,语文老师要求学生写日记,但没几个知道日记里应该写些什么。班上经常考第一名的娟很会写,她的日记里有奶奶养的鸡也有妈妈种的菜经常会被老师当做范文朗读。女孩很羡慕娟,因为她也不会写日记,多年以后的她总想那时的自己如果会写日记的话,肯定会记下很多有趣的事,比如小辣椒青如何拿着扫把追着小胖子满教室跑、操场上那边农田里的稻草又是被谁点燃的、长得像蔡国庆的音乐老师叫什么名以及教了哪些动听的歌(应该也有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童年》吧)。
时光催长,很快到了下一个流火与授衣,漂亮男孩和短发女孩进入了初中,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一年的时间,男孩长高了不少,排座位时终于有了那么一次男孩坐到了女孩的前面,这段前后桌的岁月珍贵而美好,他沉醉在她穿上新校服时的明艳动人,她窥见了他灿烂笑容下的坚韧不拔;他见识了她的胆小与聪慧,她懂得他的善意与温柔。
他们都喜欢无聊时在纸上乱写乱画,有一阵班上流行左手写字,一次自习课他把他的名字用左手写在她的手心,也在自己的手心写了她的名字,她把他的名字从手心转印进了心里。他爱学她皱眉的样子,爱不时调侃一下她的胆小,而她一边欣赏着他的背影,一边继续课堂上的漫不经心和沉浸在每日与同桌小姐姐的争吵对峙,小姐姐会说很多难听的骂人话,她则尽力地刻薄与诙谐,她努力地把自己与同桌的争吵变得俏皮可爱,因为她发现这些俏皮的话语时常把前排的他逗笑,甚至连处处针对自己的同桌也经常被逗笑,同桌后面退学了还留下一张小纸条:“你是我见过的最宽容最有趣的人,聪明的你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加油!”。
女孩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后来跟她同桌过的人都这样说,只是有一件事当时的这个同桌小姐姐并没发现,那就是:女孩努力地变得有趣是为了前排的笑声。再后来排座位就一直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天南海北从此靠眼神交流,这如果也算是情窦初开的恋爱的话,那就是纯粹的眼神恋,眼神恋跟所有的恋爱一样精彩,有猫追老鼠的激烈,也有蜻蜓点水的暧昧。
这种暧昧结束在下一个流火之时。一个夏日的夜晚,月明星稀,萤火虫点灯照来路,蛙声阵阵闹四野,田间小路上,漂亮早熟的丽笑声不断地跟她讲述学校里老师与老师,老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的那些情情爱爱的校园趣事,当然也说了他把他的名字写在自己手心的故事。丽是个幽默风趣的漂亮女孩,那个时候的丽和他正好是前后桌,他喜欢她也理所当然。
她波澜不惊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好奇与惊讶”,内心却早已锣鼓震天,波涛汹涌,原来这人间毕竟还是人间,只要是男女就一定要有情情爱爱,懵懂不谙世事的是她,善于在女孩手心写名字的是他。那一晚她在丽的花容笑语中长大了一点,好好地体会了一把世欲俗情。荷塘月色下,明明是清新扑鼻稻香,却不知怎的又全是灰尘的味道堵得鼻子出不了气。在丽家的那一晚,她见到了丽的二姐,二姐对丽有些冷淡和嫌弃,但丽却说二姐是三个姐姐中对她最好的。四十分钟的夜程让她很困,丽跟她的姐姐躺在床上闲聊生活中的八卦,她更困了,朦胧中也似乎明白了为什她跟丽虽是相同的年岁但却装着两个不同的世界,惟一相同的是她们都喜欢漂亮的男孩。
这时的女孩在帅哥语文老师的指导下已经很会写日记了,头发也慢慢长长了,可是她没写过他,她不敢写他因为怕妈妈查看日记,好像也不屑于写他,因为那时的他身边有太多的蝶呀蜂呀甚至还有高一个年级的小姐姐递情书。她不喜欢过于招蜂引蝶的他,有趣的是这些蜂呀蝶呀其实跟她一样都只是喜欢漂亮男孩而已,这一年他坐在前五排身边坐的有志趣相投的好友也有美女环绕。初二班上大部分同学已寄宿,他也是而她仍在走读,寄宿的男孩女孩离开父母的怀抱总要成熟得早一点,下午放学后到晚自习这段时间的间隙一不小心就会生出许多故事来。
然后她也并不无聊,那时的她有个侠肝义胆爱开玩笑的女同桌,前面坐的是爱脸红的副班长,经常被女孩的同桌逗弄,女孩每天都有好戏看,然后有个爱在数学上跟她的较劲的男同学时而塞个数学题目来醒醒脑,还有个“妇幼之友”的男同学每天研究她的眉毛到底有没有修过以及向她宣传他们唐氏祖先光荣的家族史,当然最快乐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还是每天放学铃声响起之时,女同桌牵着她的手唱着那首“我穿着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豪情万丈大步流星地以光束直奔食堂。
再后来又分班了,男孩女孩不在一个班,两个班隔一堵墙。女孩的这一年过得有点糟糕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女孩病了,班上有两个男孩爱倚在教室的后门唱“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歌声很动听夹杂着丰富的荷尔蒙似乎可以飘到千里之外,她后排的男生正在为情所困,为同年级另一个班上的班花痛彻心扉。她咳一会儿,享受一会儿比菜市场还吵闹的教室,然后闭目养神然后就真的睡着了。这一年的同桌热情友好,是家里的独生女小公主,家庭条件不错,经常去镇上买衣服买水果,所有的吃的都要跟她分享,而作为回报女孩经常在学习上给同桌答疑解惑,遗憾的是这位高情商的同桌在智商上却还没开刃。她也从她的口里听到了许多隔壁班的他的故事,因为同桌有两个表姐妹也在隔壁班,热情活泼的同桌每天都要去串门。与女孩班上的一盘散沙相反,男孩班上在帅哥班主任的管理下,井然有序欢歌笑语欣欣向荣。初三那一年的美好时光在后来的岁月给了男孩天长地久友谊以及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从那时起,女孩跟男孩的生活慢慢地变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虽然他们总会从彼此的同学,同学的同学,同学的同学的同学......间或得知彼此的消息。可没有共同的经历和时光,一切都会淡去,若有深情全靠想象。
初三过后男孩女孩便上高中了,不是一个高中当然也不是一个班,自此断了联系。高三时不知是什么样的机缘他们又联系了一段时间,写信、呼机、座机,那时已有大哥大,但手机还没普及,平常联系靠呼机和座机,男孩说我每一个寒暑假都会给你打电话,女孩说我会等你的电话,男孩说这是我朋友的呼机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留这个数字我就知道是你了,女孩说好的,说这些话时男孩女孩似乎都很认真。
但再认真都敌不过少年的矜持、忙碌的高三,很快又断了联系。后来便陌生了,完完全全的陌生,即使后面两次的校园偶遇也只是内心万马奔腾,脱口而出的却是“嗨”,“你好”,简短两句后彼此都很忙那就“再见”吧,最后一次见面甚至连你好都没有了。
多年后女孩也曾后悔过,那最后一次食堂的偶遇,她不应该放过那个穿着军装又长高了许多的小哥哥,不管四处搜寻的他在找谁,她都应该挤进人流把他牵出来问一句:
“嗨,帅气的兵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后来的后来便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各自欢喜,岁月静好了。
现在的他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打开强大的微信朋友圈,就能看到对方的日常,只是漂亮的男孩发已稀,美丽的女孩成了中年老母亲。
没有超凡脱俗,只有人间烟火。
没有命中注定,只有君如我意。
你曾如我意但最终成了别人的烟火。
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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