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能回去的话,就好好做你豆蔻年华的姑娘,找个好人家吧。”
……
独行的刀客一向只杀人。
可那天他不知怎的脑子一抽,一记西瓜刀砍了一个淫棍的脑袋,倒是救了角落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一命。
“大侠!”脏兮兮的小乞丐一脸崇拜的看着刀客,“大侠,我能拜你为师吗!”
刀客拧紧了墨色的剑眉,他自幼一人独行,后来遇见教他武功的师父才算捡回一条命。
只是他的师父,也不过当他是个用着顺手的物件罢了。
刀客抿抿唇,没说话,提着滴血未沾的冷冷大刀,走了。
从此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刀客,就有了个跟踪技术不甚高明的小尾巴。
刀客一路西行,小尾巴一路跟着他走到沙漠深处。
沙漠的白日里骄阳似火,漫天黄沙烫的要烙熟了零星几人,可夜里又是那样的冷,好像落进了寒冬的夜里。
小乞丐头昏脑胀,猛地一头扎进了沙地里。随着一声在沙漠里微不可闻的倒地声,刀客刻意放慢的步子,也停下了。
……
小乞丐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客栈。
客栈是那么好的客栈,是小乞丐从没见过的好。小乞丐不自觉的下床,脚下一软,一下子扑进闯进屋里的黑影里。
“大侠!”黑瘦的小乞丐那双好看的大眼蓦的就亮了,可转念一想,小乞丐的脑袋又难过的缓缓埋下去,。
“大侠,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刀客的脸颊线条冷冽。
“我的徒弟,不能是个废物。”
小乞丐猛地抬起头,刀客目不斜视。
“明日开始,我教你杀人。”
……
小乞丐和刀客在客栈住了五年,白日里刀客教小乞丐杀人,晚上就一人出去杀人,搞的那些江湖大盗到了客栈附近都要绕道走。
而小乞丐勤快又诚恳,在这里常住的人都很喜欢她,不过要不算上客栈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其实是个明艳的大美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小乞丐记得自己被赶出家门前好像有那么一个姐姐,就像老板娘这么好看。
只是……
“没想到他竟喜欢你这豆芽菜!”
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小乞丐还没说话,就被老板娘一句话给呛了个莫名其妙。
老板娘满面讥讽,摇着团扇婷婷袅袅的走过去了。
……
“师父,今日老板娘又对我说了奇怪的话。”
小乞丐闷闷不乐的坐在窗户边望着沙漠里血一般的残阳。
刀客正坐着擦刀,闻声动作一顿。
“明芳说什么了?”
刀客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你喜欢我。”
小乞丐猛地回头,直直的望向刀客的眼睛。
“咣啷!”
大刀落在地上,刀客的脸骤然阴沉。
“明夜,跟我出去杀人!”
刀客弯腰去捡刀,不知道到底是气极,还是惶恐,竟是拾了好几次才把刀拾起拖走,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小乞丐收起了盛满落寞的眉眼。
师父,不喜欢她啊……
也是,师父对老板娘那么好,他们确实也男的俊女的美,挺般配的,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师娘了呀……
小乞丐想笑,却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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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深夜,沙城城主正在摆宴款待一群平日里替他搜刮民脂民膏的土匪响马,席上一派轻歌艳舞、浪语莺声活色生香,看这阵仗竟是全然不输京城第一的花楼!
只是要刺杀的那人,却不在主位上坐着。
刀客一人摸到沙城城主的卧房,把小乞丐丢在了后花园的狗洞旁。
刀客一刀下去,白粉飞起,他虽挡住了大半,但到底还是被迷了眼睛。
霎时间歌舞升平的宴会,变成了一片明亮的火海,一排排私兵和弓箭手把整个城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刀客一生中最大的一场恶战,他杀了很多恶人,拿了官府的赏金,自然得罪的人不计其数,而想他死的人更是恨他恨的咬牙切齿,沙城城主算一个。
刀客杀红了眼。
“师父小心!”
身中数箭的刀客提刀冲出重围,还没来得及听清什么,就感觉一道温热的血洒在满脸。
一声重重的落地声之后,刀客只觉得周围嘈杂的世界骤然安静,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
没人知道那晚刀客到底杀了多少人。
一座偌大的城主府,除了见势不妙早就逃走了的沙城城主,没留下哪怕一个活口。
刀客真真正正的成了江湖上杀人如麻凶残嗜血的大魔头。
是夜,星沉如水,大漠悲鸣,满身伤痕的刀客抱着尸身渐冷的小乞丐,踏着尸山血海离去。
刀客紧紧抱着小乞丐,强撑着一头栽倒在客栈门前,他那一身伤痕累累,足足在沙漠里养了三年。
三年后,刀客辞别。
“如果还能回去的话,就好好做你豆蔻年华的姑娘,找个好人家吧。”
刀客对老板娘说,他抱紧了怀里的骨灰坛,珍之重之的放在了老板娘明芳的手中。
明芳没接,忽然就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刀客仍然没说话,他最后只是在骨灰坛子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放下坛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芳眼也不眨的看着,刀客的背影融入大漠黄天,像一匹孤傲的狼王。
“豆蔻年华……”明芳捧着骨灰坛痴痴笑出了声,“姐姐记得,三年前你死的时候,按郑姨娘生你的时辰,好像就该是你十三四岁的年纪了。”
“老板娘,你怎么哭了?”
新来的店小二迟疑着问。
“没什么,目送他太久,被沙子迷了眼。”
江湖上再没了杀人狂魔独行刀客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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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啊,今天清明,店里关门打烊了,你也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吧。”
“哎,谢谢你了麻婶,我这就回。”
明芳回到了江南,把妹妹葬在了妹妹小时候最喜欢的碧湖边。妹妹的亲生母亲郑姨娘就是在这里投了湖。
每年清明除了她,还会有人到坟上祭奠过。
是他了,也不会是别人。
她想,这么多年了,自己到底想再见见他。
但是她却没去。
罢了,罢了,一个心里没自己的人,见了也是徒增伤忧,还是早忘了的好。
明芳中途转身离去。
……
刀客在碧湖边喝的酩酊大醉。
“小乞丐,你嫁人了吗?”
头一回杀人后沾了血的大刀,被主人随意丢弃在墓碑旁,刀锋饮的是沙城城主还温热着的血。
天地间暮色深深,残红瑟瑟,像极了刀客初见小乞丐那天。
刀客平生第一次温柔缱绻的笑了,却是对这一块墓碑。
翌日……
“哎呀明芳,你听说了吗?碧湖边死了个瞎眼汉子,年纪轻轻的一头白发怪渗人的,官府里说是自己一刀毙了命,还穿着身喜服,那边上的墓碑还盖着块大红盖头,哎,这人活着多好啊,非要寻死,真是作孽呀……”
麻婶儿说的颇为遗憾。
明芳脑中已轰然崩塌。
天空一声惊雷,久旱时分,众人欢欣雀跃不已,没人听见有一人在哭。
“这场大雨下的实在是好啊!来年必定五谷丰登……”
大雨轰鸣如泪。
【法学院 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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