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一定要想清楚，辰儿。”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着，握着星辰的手。今晚，星雨睡得早，已经关上房门休息了，只留下母亲和慕星辰在餐厅里交谈。父亲又在医院科室做手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问你……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意思？”星辰眨巴着眼，问。
“就是，你只是对她有好感，还是觉得她确实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嗨……当然是后者啊。”星辰轻松地笑笑，但旋即觉得不对劲，“怎么着？”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离开她。”母亲叹道，“你以后是想当医生的，对吗？”
“是这样没错……”星辰把手从母亲手中抽了回来，“难道……”
一道思绪突然射入星辰脑内，星辰霎时仿佛五雷轰顶。“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母亲点点头，明显注意到了星辰的异样，“医生的教育历程，你作为医生家庭出身，再清楚不过。”
“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三年博士生——还是在你成绩优异，都能一次性考过的情况下。”见星辰没有回话，母亲便继续说，“医学生的教育是很艰苦的……这个时候，你不适合和你大学校园外的人恋爱，既把别人拴在自己身边，又影响自己的学习。”
星辰还是沉默。的确，医学博士生的教育历程要消耗十年以上的时间，他清楚这一点，但母亲后面所说的，关于他不适合和校外的女生恋爱这件事，他以前未曾想过。不知叶珮向他示好时，自己是不是也因为太喜欢她而昏了头，什么都没想，甚至连自己以后的教育历程都没有想过——这样算什么“打算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彼此”呢？
“让一个人等自己十年是很难的……谁能保证没有人变心呢？”母亲见星辰脸色变得很难看，又补充一句，“我没有暗指她不忠……不忠诚的也可能是你，但两个人都拖到了那个时候，你在和她说你变心了，伤害太大了。”
“你不相信我吗？”话刚出口，星辰就后悔了——这样中二又幼稚的话，此时无疑是最无力的辩驳。“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关键是她能不能相信你。”母亲说，“你先前告诉我，她想当老师？那你们的人生道路确实将会相去甚远啊。”
星辰右手暗暗握拳，指甲深深刺进肉里，指关节“咔咔”作响。脸很烫，他知道，自己一定涨红了脸：“是。”
“到时候，你毕业后，你们俩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新医生，光有一处学历，一个已经见识过社会，开始领工资的女教师。”母亲摇摇头，从桌子边起了身，“今晚就说这么多，你还是自己想好。”
……
下课后。
“想好了没有？”叶珮走到慕星辰桌前，把想要在题海中逃避的慕星辰一把拉了回来。
“唉……”星辰长出一口气，皱了皱眉，但旋即突然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个嘛……等等再说吧？我们俩先保持现状，我会挑个更合适的时候……”
“不行！现在就说！”叶珮脸色铁青，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教室里其他的一些同学侧目看着两人，议论纷纷。
“咳……班长？班长！”一个头发蓬乱好似鸟巢，身材中等的圆脸男生从教室外急急忙忙跑进来，“有人找。”
“不必了，莫晴，现在确实不是时候。”星辰起了身，向莫晴摆摆手——这是星辰和朋友莫晴的一个约定。莫晴是英语课代表，星辰是班长，两个人一旦发现彼此有一人陷入纠纷中，就用办班务的借口把此人从纠纷中拉出，在一起商量对策。星辰伸了个懒腰，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只是让手臂更沉重了。
“去外面说吧。”星辰带着叶珮走出了教室，原本看着两人的同学们也都收回目光，去做原来的事情了。班长的事情，他们差不多都知道，两个人常常牵着手去操场上散过步后，还牵着手回到教室，引来一片起哄。
但星辰现在回头看那些事情，突然觉得好愚蠢，好幼稚。
“我其实还是好奇，是谁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的？”星辰故作轻松地发问，重心压在搁在走廊栏杆上的胳膊上。栏杆上面都是雨水，染湿了星辰的外衣，但他装作没感觉到。上节课有点被淋湿的头发还没有干透，现在在风吹下有些发冷，“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谣言——告诉我，他是谁。”
“这不重要。”叶珮固执地摇摇头，“而且我看你的表现也确实像是这样，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就好了！”
“你相信我吗？”又是一句不经过大脑的问话，但星辰这次却不自觉。因为除了这张牌来打，他没有后路可以退了。他需要先让叶珮相信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浪费时间！”叶珮的这句话，比进入走廊，淋到脸上的雨水冰冷千万倍。星辰一时变成一段惨白的冰柱凝在原地。
“慕星辰，这样子，什么都很清楚了吧？”脑内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但没有被星辰注意到，因为它实在太微弱了，甚至都盖不过外面的雨声。
“你一定要相信我……”星辰颤抖着想要去牵叶珮的手，但她礼貌——也很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同学在呢，影响不好。”
“我……”星辰这时，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愚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什么为了学习、为了事业、为了未来，这样的话明明才是真正成熟的，此时说给叶珮听，却会显得无比虚伪，像是他为了搪塞她而拖延一节课想出来的拙劣借口。但这都是事实，真的都是事实，母亲和自己谈过后，慕星辰也想过。母亲没有错，叶珮也没有错，错的到底是谁？他不敢往下想。
“你在逃避什么呢？说出来吧，难道不会好受些？”
他仍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星辰吞了口唾沫，“我本来觉得，有些事情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果然你有所隐瞒。”叶珮将手臂抱在胸前。一阵劲风吹来，雨水拍向两人，叶珮忙向后退了两步，“喂！你要说的话，能不能退后来两步？非要淋着雨吗？”
星辰没有动。风和着雨水，吹动他的衣角和额前的刘海。
“我们的事情……已经被我妈知道了。”星辰缓缓开口。
“这……？！”叶珮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星辰可以理解她的不满。叶珮家里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家里对她一直严加管教。两人同住一个小区，因此星辰有时和她一同回家时，可以看见她父母顺着到学校的路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想在路上和她“偶遇”，是一个监视她的借口。每当这时，叶珮总是灵巧地和星辰拉开距离，或者藏身到路灯下的阴影里。
但就在一天晚上，他们俩路上没有碰到叶珮的家人，便放松了警惕，有说有笑地一前一后走过一个街角，拐向小区的大门，却刚好被叶珮站在门口盯梢的母亲撞见。叶珮忙放慢脚步，让星辰先走，叶珮的母亲却远远喊了起来：“你难道觉得，妈妈没看见你吗？”
据星辰猜测，叶珮后来应该为此没少和家里吵过架。后来，她到学校来，如此对星辰说：“以后在路上碰到我父母……你赶紧躲远点，他们再看到你和我在一块，可能会对你动手的。”乍听此话，星辰不由得悚然。
因此，星辰知道，叶珮肯定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只因为家里的施压就淡漠了他们的关系。这是家庭环境造成的，从叶珮的描述来看，星辰知道，叶珮的父母绝非讲道理的人，她对父母更多的是防备和敌意。父母不允许她早恋，她就任由自己的早恋来叛逆父母，这是她这种家庭的孩子宣称自主思想的一种方式。
但星辰自认为不同。星辰的父母从小就与星辰和星雨交流甚多，往往很容易达成理解，因此，他信赖父母、服从父母——因为他知道父母的用意，而且事实总是证明他们是对的。唯独这件事情上，星辰总有些动摇。是自己迟到的叛逆终于降临了？星辰不由得苦笑起来。
“告诉她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神秘的声音弱了下去，但从始至终，星辰都没听到这个声音。
但真正让星辰感到犹豫和困惑的，还不在于此。
（本作改编自真实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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