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剑

心剑

师父常说习武之人若想有成万不可下山，有时候悄悄问一句为什么，师父总是什么也不说，但一定会叹气“你还小，等你知道就迟了，不谈也罢，不谈也罢…”，每次师父说完这句，总是要一个人发呆很久，也不理我。对小时候的我来说，这倒是逃过师父训练的妙招。

山里的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却一成不变。练剑练剑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脚的湖泊，山腰的石林，山顶的云海我都去过了，可都不是练剑的好地界儿。

一日下来，除了练剑，最让我期待的便是日暮时分，就着酒肉听师父与我滔滔不绝地谈天论地，我总是听的热血沸腾，忍不住想下山瞧一瞧，每当这个时候，师傅一定会说“小林子，你还早着呢，等你武功大成了，即便你不想下山，为师也得把你踹下去。至于现在嘛，你还是安安心心的练剑，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实在好奇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练武“师父，您从小收养我，对我恩重如山，您的话我从无不听，但这么多年来，我有一事始终不明白，您究竟为何要让我练武？” “这个问题，你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师父长叹一声“人呐，说到底，无非是身心二字。为师不能真的锁你在山上一辈子，你日后终归是要回红尘里的，那时你的身也好，心也罢，所遇的坎坷都不会少，传你武艺，只希望你能做到以身如剑，挺过这些磨难。而关于‘心’的本事，为师也...唉…不提不提啦。”师父说完，拎着酒便独自离开了。我似懂非懂，怔在原地…

后来，又一日，我练剑归来，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抬头看去，平常的夕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阴云，大雨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我不禁加快脚步。终于赶至家中，饭桌上空无一物，果然不对劲。我赶紧来到师父房间，只见师父躺在床上，面色晦暗，行将就木，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小林子，我已至大限，怕是日后再不能和你做伴了，勿要挂念，人总是有这一天的。只是我如今还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你的武功离大成还早，还需勤加苦练，不得懈怠，定要等你武功大成，方可下山。第二件事便是…”说到这里，师父的最后一口气硬是没喘上来，终是去了。我再控制不住我自己，眼泪夺眶，回想起往日种种，撕心裂肺的难受，这世间，日后真的只有我了…屋外的雨倾泻而下，好像要淹没这个伤心人和这个伤心处…

师父远游已有数十载，我苦练武功，如今终于大成。终于可以下山，师父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我虽下山但生无分文，寻了一路生计，听说剿匪来银子来的快，我便接了官府的告示和那些官兵们去了。万幸我这武艺有些用处，剿匪也算顺利。后来官府搜查发现这些土匪竟还关押了不少乡民作乐，当真天理难容，众人随即将他们放出。

突然，一位女子来到我的面前“多谢公子大义，此等大恩难以为报。”我抬头看去，她虽头发蓬乱，面色如土，但依稀可见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我一瞬间竟有些害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后来，我与官府众人护送他们回乡，那姑娘常与我交谈，我渐渐的也喜欢和她在一起。他们的故乡快到了，我却越来越舍不得她，越加焦躁，她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临别前一天她终于找到我与我说了她的倾慕之意，我欣喜若狂，立刻告诉了她我的心意，她看起来也很开心。后来我与她说了我的身世，她说她想陪我回去祭拜师父，我不甚欣喜，第二天便和她一起踏上归程。

途中投宿一家客栈。半夜，我感觉好像有动静，还未待我睁开眼，只听见“噗嗤”，我的身体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借着月色，我看到正是她手握寒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狂吼道。她仿佛被我的神情吓到，目光闪烁几次终究还是坚定下来“你杀了我们寨子一十八口人，居然还问我为什么？父亲，我终于给你报仇了！！”说完她便拔刀自刎，她望着我缓缓倒下，她眼中的那份感情我已分不清是恨还是爱，或是别的什么了。望着她的双眼，我竟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快死了，我一生习武，没想到最后却剑毁人亡。师父啊！我练了一辈子武，可身剑终究还是不敌心剑，您每每言尽之时的苦楚，我至今才明白！如今，我终于还是要随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