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以负熵为生。——薛定谔
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过一个清华教授的讲座,他问我们,“你们每天吃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下意识感觉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教室里细声讨论,等待教授宣布答案。
教授缓缓地说出两个字,“负熵”,话音刚落,掌声四起。
“熵”这个词最早出现在物理学第二定律,指的是一个系统的混乱程度。
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内,事物总是从有序趋向于无序,系统熵的值一直增加。
你把一个刚从树上摘下的鲜红苹果放在房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逐渐腐烂,这是一个苹果内部有机结构从有序走向无序的过程。
同样,一个组织也遵循着熵增定律,当一家公司规模逐渐增大,就会逐渐丧失活力。企业谋求发展,追求增长,就是对抗熵增的过程。
第一个把“熵”这个概念引入管理学领域的,是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老爷子,他说,管理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对抗熵增。只有这样,企业的生命力才会得到发展。
哈佛商学院明星教授波特也曾有过类似的表述:在生物有机体中,生命能量的消耗是为了维护一种精巧的秩序。一个企业这样的组织,是由人这样的网络构成的,它具有绝对的、可能陷入更大混乱状态的倾向。
看来,当管理水平上升到一个层次,就会进入哲学的范畴。
其实,一家企业从创立,到成长,到成熟,最后不断衰退,一路就是在不断的对抗熵增,对抗无序。
创业初期,创始人通过招聘或者合伙一系列的措施聚集一群人,然后开始抢占市场,建立自己的地盘,这是一个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公司有了一定规模,就需要宣传愿景、使命、价值观,需要进行制度建设,文化落地,这是通过各种明规则和潜规则来规范员工的行为,防止公司走向混乱。公司得到进一步的发展,逐渐成熟,又会出现官僚主义,组织臃肿,各部门以邻为壑的状况,这其实就是从有序走向无序的过程,需要进行组织变革。
组织和人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所谓的成长不过是为了延缓死亡的到来。
组织终其一生都是在对抗熵增,具体要怎么做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打破封闭系统,引入外界能量。
最近几年,亚马逊这家公司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亚马逊的CEO贝佐斯也是一位传奇人物。早在1988年,亚马逊致股东信里就写了这么一句话“We want to fight
entropy”, entropy就是我们所说的熵[1],整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反抗熵,“反熵”这个理念贯穿了亚马逊20多年的发展。
我们来看看贝佐斯是怎么做的,他通过不断的进军新领域,甚至是那些看起来和公司主营业务有竞争关系的领域,以此来打破原有业务的平衡。为了给用户提供更多的选择,他做了marketplace平台,引入大量外部的商家与自己竞争。这一措施在当时看来无疑是引狼入室,可在贝佐斯眼中,把公司内部的业务打造成一个商业化的,对外的服务时,他就要面对市场的压力,外部的竞争,就需要不断的打磨自己的产品和服务以提高竞争力。
这其实就是主动打破封闭的系统,逐渐向外开放的过程,走出舒适区迎接挑战的过程。走出去意味着更多的不确定性,更多的风险,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接受到外部更多的刺激,形成流通,将一滩死水变为活水。
再看一下我国的民族品牌华为,是如何对抗熵增的?
主要是两个思路,第一,通过不断做负熵运动,来抵消正熵;第二,通过开放系统,远离平衡[2],是不是和亚马逊有异曲同工之妙。
具体是怎么做的呢?主要针对两个方面,分别是个人和组织。
华为为了让个人保持活力,建立起了驱动奋斗的机制和退出机制。
华为非常强调“奋斗者”三个字,创始人任正非先生也宣扬“苦难文化”。为了建立起驱动奋斗的机制,华为在利益分配、人才培养上做了很多尝试。比如减少静态股权的授予,而尽可能的采用动态股权,因为静态股权一旦被授予,法律上就不可撤回,这就不利于长期的激励。采用轮岗制度,让员工有机会接触第一线的客户和公司不同的业务。
所谓退出机制,就是让已经不再适合的员工有序离开。其中包括角色变化,比如从一线执行层退出到非执行层,提前退休、内部创业、转移到非主业等。
懒散是人的天性,到是什么推动人去奋斗呢?
答案是欲望和恐惧。
是什么推动人拼命的奋斗?
答案是强烈的欲望和没有退路的恐惧。
激励机制对准的是欲望,退出机制瞄准的则是恐惧,公司所有制度的建设都可以建立在这两点之上。
再看一下华为如何让组织保持活力的,之前我们曾提到,组织对抗熵增,最有效的措施是将封闭的系统变为开放的系统。
曾经的华为人力资源副总裁吴建国说,开放是华为的弱项。因为华为不是上市公司,任总也一向保持低调,此前公司做的业务,主要是面向企业而非个人。随着华为商业模式的调整,正在努力改变这一点,现在我们有了华为手机、手环、手表等一系列产品。
不仅如此,华为还在人力、技术和流程上花了大量的钱,打破原有的平衡,累积组织势能。
我们现在知道阿里有湖畔大学,其实早在1988年,华为就拿出10亿人民币来筹建华为大学,而当时的销售收入呢,只有五六十亿。也就是说用公司五分之一的收入来做人才培养,不管是体量还是比例,都值得所有企业家致敬。华为在研发上的投入也是惊人的,2018年研发投入高达113亿欧元,位列全球第五。在流程建设和管理上,从1998年到2008年,华为跟IBM合作,光是直接的咨询费用投入了超过20亿。通过咨询合作,华为建立起了市场、研发、供应链、财务、人力资源、信息化等各方面的体系。
我们看到的是华为如今的成功,但这成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长时间的厚积薄发。
熵增无可避免,只能不断对抗。
每一家企业对抗熵增都可以从两个维度入手,分别是业务和组织。业务层面我们举了亚马逊的例子,通过引入外部商家竞争,增加自身的活力。组织层面我们举了华为的例子,通过一系列的措施,增加人和组织的活力,其底层逻辑就是,开放的系统,能量的交换。
[1] 张潇雨.亚马逊 贝佐斯真正的核心哲学——反熵
[2]李翔. 对抗熵增:华为如何保持公司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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