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在乡下。乡镇间无事很少走动。可我是闲不住的人,双休日有伴约伴,没伴独自也走。一是散散久囚之心,二是赏赏未见之景。这样散逸地边走边看,将景象印于脑海,未来某日或作文或作画,幸许就能从记忆里探囊取物。
梅子桥就是我跨了两个乡镇,在钟红路口(钟山县城到红花镇)进去两公里处见到的界碑。当时这个桥名一闪而过,让我来不及看清桥在哪里,梅子又在哪里。我只是瞬间记住了这个好听且富有诗意的名字。我想,我会在再次经过的时候,会探寻桥与梅的。
再次经过梅子桥的时候,我提前将头伸出车窗外,去寻找桥。一个叫梅子桥的地方,不可能没桥啊。公路新修过了,弯曲的老路被有一段没一段地舍弃,新路下面不再有桥。我在新路旁二十米外,一株古樟边,看到了它的桥身,单拱石拱桥,桥上爬满了龙鳞草,石缝间长着杂蒿。如果不是像我这样刻意寻觅的旅客,很难发现桥的存在。
桥被我找见了,它就是这么卑微的静静地屹立在一段老路里,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不堪重负以后,乖乖闪在一旁,给年轻人机会。
但是,梅林我却始终没有找到。之后,我又多次经过这座桥,并有意无意地寻找意象里的梅林。可是寻梅始终不可得。
每次经过以后,虽看不到梅林,可我还是免不了闭目遐想,当年,这桥作为交通要道的时候,桥的两头一定梅树成林,梅花繁盛。那梅枝掩桥的景象磨灭不去。那毛驴驼着赶考的书生,或者驼着致仕官员的书箱,从桥面上光滑的青石板上经过,踩出得得的蹄声,仿佛还传入我的耳朵里。那些有闲情逸致的文人,在呵气成霜的严寒里,踏雪寻梅,也应该会来过这里,他们在梅枝下,雪地里温酒对酌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这些肯定存在过,又已消逝的景象,总是让我每次经过梅子桥时,让我感动让我浮想联翩。
前一阵子,老家的一个堂弟晒了张他捐钱重建石龙镇马踢桥的图片。在兴建好的桥身上,刻有简介,说马踢桥是以前钟山段潇贺古道的必经之桥。我立马来了兴致,再细问,堂弟说该古桥已拆毁,如今的新桥是在原址上新建,古貌已荡然无存。于是兴趣索然,心里惋惜不已。马踢桥承载的文化消失了。
同样是古桥,我庆幸梅子桥如今还保存下来。尽管它距离现在新修的钟红路比之前更偏远了,远到不知道它具体位置的游人过客,根本就发现不了。它太小了,不够宏伟,像个驼背的老人静静地躬在古樟下面,匍匐在废弃的老路上,不起眼,普通到有也似无。梅子桥,现在变成了一个地名,走钟红路的客车,每天载客会停靠若干次。我猜想,司机们是不会想起真正的梅子桥吧。
只有我,无数次回乡,又无数次经过梅子桥,或者说经过这个地名的时候,会想起梅子桥,想起它颇具诗意和清远意境的名字,这个情愫,就像经过某个认识又有好感的女孩的家乡,不经意间会想起她来。
我感恩着那些规划道路的人,他们留住了梅子桥,并且依然保留梅子桥这个界碑。让我每次经过梅子桥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过一阵诗意和一幅古典而优美的意境。
这年头,这样有意境的地名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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