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我掉进了羊群。
昨日归乡,不舍离开。终于,夜幕降临,才驱车返回。刚走半里,恰逢邻人驱羊回家,路不够宽,行一车稍有余,于是,车停路中央,给羊群让大道,心想:羊群快快走,人儿要回家。
奈何,羊群竟围着我白色的轿车耍起宝来,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有的咩咩直叫,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歌喉;有的用羊角顶车,似乎急于证明自己的羊角是天底下最坚硬的利器;有的干脆屈腿做跳跃状,似乎要登上我的车顶,傲然而立,环视群羊;有的……而我,只是呆坐车里,慢慢欣赏,静心祈祷。
我是断然不敢下车的,一来我怕一下车就成为羊群中的流,呈现随波逐流之势,二来我竟怕某只大胆又贪玩的羊趁我下车之时上了我的车,此想法虽异想天开,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于是,我就那么坐着,静候羊流慢慢淌过,大有羊流身边过,我自岿然不动之态。五分钟过去了,羊群依然围绕车旁,我心感叹:时间慢慢,岁月悠长。顿觉,仿佛人世间的事都是如此,若遇到顺心事,则觉时光飞快,恨不得抓在手中、封锁心中,不让其走;若遇到烦心事,则觉时间漫长,如裹脚老太走步,恨不得亲自上手,抱她离开。
“把灯关了啊……”邻人一声吆喝,惊醒了我快睡着的魂。“啊……哦……”我来不及细想,只是机械关掉轿车大灯,说时迟那时快,车灯一灭,羊群开动,瞬时间,羊流从白色轿车身旁流走,不过几秒,路中央便只剩一车,车里端坐我一人。一辆车一个人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刚才羊流流过的热闹已全然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有黑暗。
我打开了车灯,驱车行驶,这一刻我像极了那个著名的游侠骑士——唐吉可德。
一位瘦削小贵族,一匹瘦弱老马,一柄生锈长矛,一顶破洞头盔,一名农民侍从,一个挤奶姑娘,还有一份冒险事业,这便是全部。唐吉可德站在山坡之上,身穿破烂盔甲,胯下一匹老马,左手紧抓缰绳,右手高举长矛,一声呐喊冲向羊群,羊群是军队,那里是他的战场,他冲上去厮杀……厮杀,那曾料想,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将军,竟被牧童用石子打肿了脸面,打落了牙齿,于是将军落败而归,将军不再是将军。
我没有战马,驾的轿车,没有盔甲,一身肥肉,没有长矛,开的车灯,没有侍从,独自一人。我也在羊群之中,那里也是我的战场,僵持之后,我也落败而逃。
可惜,我不是将军。
唐吉可德比我厉害,他有个骑士梦,有个游侠梦,更有个冒险梦。他为了那也许不切实际的梦想,荒唐可笑的战斗着,不切实际的厮杀着,但好歹他是行动着的。与大多数人相比,他缺少的是长在土里的梦想;大多数人与他相比,少的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睹羊思羊,思人梦人。昨晚昏沉睡去,天明自然醒来。总觉得梦到什么,却实在想不起来。吃早饭时,电视里播放《雍正王朝》,八王爷逼宫,隆科多率军围城,顿时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喊道:我梦见我成了唐吉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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