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东家吃罢晚饭,李大狗俩人便离开了。
行至熙熙攘攘的街上时,李大狗在一个售卖手抓饼的小推车前驻足,将出门前王大爷给的工钱掏出来,递了三张给表弟林胜。
“这是人家给嘞工钱,一人一半,大中午把你叫起来,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李大狗笑着解释道。
林胜缓缓摇头,回道:“表哥,我晓得你嘞心意,你专门把我叫过去,其实是为了让我跟王经理搞好关系,对吧?所以这个钱我不能要。而且,那些活路(事情)基本上都是你做嘞,我没帮上啷子忙。”
“行了,让你拿你逗接到起(接着)嘛!”李大狗佯装不悦,接着补充道,“这个钱又不是我给你嘞,是主人家拿的,我不可能揣个人(自己)包包(口袋)头嘛!再说了,要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干嘞话,今天肯定整不完,明天还要着跑一趟。”
林胜很是倔强,把头扭到一边,死活不肯接工钱。
见状,李大狗有些生气,喝道:“你要是还把我当哥,就把钱拿走!瞎逞能!你家浪子(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安?接到起,缺钱逗留着个人用,不缺逗寄回去,或者存起来以后讨老婆!”
呵叱声将附近摆摊的小贩和食客的注意力纷纷吸引了过来。被围观的林胜脸色涨红,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笑话,他一把夺过李大狗手上的钞票,像条狼狈的断尾流浪狗一般逃进夜幕。
李大狗叹息一声,没有去追,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穿过人头攒动的集市,不紧不慢地抄小路走向冷清而沉闷的城中村。
无边的夜幕中,一轮圆月高悬穹极,四周繁星点点。月华如纱,均匀地铺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不远的地方,灌木和草丛早已被刨翻,平整的泥地上停着两辆挖掘机,旁边堆着小山似的建筑材料。
工地中间停工了一段时间,前几日机器又开始轰隆作响,动静之大,即便在厂里也能听见。幸而区里对临近聚居地的工地实行严格管控,晚上八点之后一律不允许施工,否则附近的住户可就遭殃了。
起风了,李大狗将手揣进兜里,把帽子掀起盖住脑袋,埋着头加快步伐往前走。总算到了,瓦房中一片漆黑——自牛生决定跟华峰学开店那天起,他就搬去华峰家了,而今,只剩李大狗一人住这儿。
他打开屋檐下的灯,将换下来的工装扔进盆里泡着,然后走进厨房,打了半壶水放电磁炉上烧着。
烤火炉通上电后,发热管逐渐变红,温度也随之升高。李大狗抬了张小凳子坐在烤火炉前,一边取暖一边掏手机出来打发时间。
水开了,李大狗取来脸盆洗了脚,将洗脚水泼在屋前的地板上。关灯后,所有的一切再次被夜幕侵蚀,屋里寂静无声,破旧的瓦房仿佛一座坟,躺在床上的李大狗像一具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抽干他灵魂的物什,不是窗外朦胧的月光,也不是黑暗中的无形触手,而是一个叫“生活”的东西。长久以来,它的手上一直攥着无数个鲜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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