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边的小路上,卖炒面的老板不来了,卖汇通面的夫妻也不来了,只有一对卖手工水饺的夫妻,还在午后灼热的骄阳下,辛苦经营着。之前,我在他们三家艰难地做着选择,如果今天的胃里还泛着昨天炒面的味道,我就坚决地走向汇通面。饺子是最后的选择。我喜欢吃饺子,但是老板的饺子是现包,而且以肉居多,他说工地的人劳了一天,就想吃口肉,顶饱。于是我很少去。最近别无选择,我就径直走向他家,我感觉,我们生出会心一笑的熟悉感了。
下班了,坐在凳子上,看他们的小儿子或写生字,或伸着指头比划着进行两位数加法运算,我就找几句话和小孩说。孩子见我好奇,就显本领似的给我看他写的生字,脸上也露出格外的认真。女人留给我一个背影,在忙着包饺子,男人忙着煮饺子,调汁。有那么一瞬,感觉像是在他们家做客。
饺子上来了。每一颗饺子上都留着清晰可辨的指纹,那道道纹路,就像一条条走入内心的通道。在高新的时候,周末了,会买两块钱的饺子皮,一块钱的韭菜,四颗鸡蛋,然后单曲循环一首歌,或放一个电影,任时间在指尖流逝,两三个小时,吃一顿饺子。有那么一段时间,感觉吃饺子就是一种很有仪式感的举动,它可以让我的生活一板一眼而富有逼真感。任何东西,只有付出了时间,才会烙下印痕。至今觉得,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给对方包一顿饺子,看着那印有你的指纹的饺子,温暖对方的心;最好的待客之道,就是大家一起,聊天包饺子,然后吃到不同指纹的饺子。
有一天,看到一个同事很开心地问另一个同事,你知道我今天吃的什么不?还没待对方回答,他说,槐花鸡蛋饺子。我没吃过,但我想,一定很好吃。我知道他的心思。饺子可富吃,可穷吃,不比米饭。我的老家,人们不太吃米饭,或许也有另一原因,米贵,只有过事的时候才吃,而且得配好菜。村中一个大婶好吃米饭,曾说过,米饭好吃,即使就酸菜,也好吃。她这句话,成了大家的笑料。饺子不一样。任何菜都可入馅,任何菜都可以和那张四四方方的饺子皮结合,产生出不一样的滋味。我吃过各种馅的饺子,咸菜的,芨芨菜的,土豆的,豆腐的,方便面的,菜花的,白菜的,而肉的居少。我喜欢吃饺子,早先的农村,人穷,母亲就尽家里所有,包成饺子。到现在仍觉得,饺子里,肉馅的口感最差,远不如随便剁点菜末来得好。吃了那么多饺子,有时想来,半生的遭际,却不及一张四四方方的饺子皮,可以随意容纳不同的馅,营造出一个晶莹的饺子。勉强包住,一入滚水,馅是馅,皮是皮,空余恨。有时,还是把馅看得太真。
朋友是南方的,说,去看叔叔,叔叔就煮了点饺子给我。我说,你不太了解,北方,饺子就是最好的待客饭食。朋友一笑,他懂了我的意思。
在浮华之上,有一天,我遇见了你,为你捧上一碗印有我的指纹的饺子,你会接受吗?其实,在米饭里,端上一碗饺子,我也觉得有点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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