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

我当下住的房子，在装修前，我有过一个很美好的想法。那就是在阳台上放置一张藤编饰边的透明玻璃桌子，一只冒着热气的水壶和几只小巧通透的玻璃杯，或质若玉骨的陶瓷杯子，两把拱形靠背的藤椅，阳台一角用花架安排出有层次的花草。想象着在明媚的阳光下与好朋友或爱人相对而座，煮一壶热水，沏茶品茗，或冲一杯咖啡，随意地聊聊生活，聊聊品味，享受那一刻的惬意与浪漫。

这么想了，后来就按这个想法做了。为了营造氛围感，我专门铺了浅咖色纹理的地板，请木匠师傅做了古式的木栏杆，又装上了奶油色的纱帘。我这样的创意，可能是来自于许多影视剧里民国时期的片段组合，有点模仿那个时代的小资情调，附庸风雅的味道。但没有很刻意，而是那种情调早在我欣赏影视情节的时候就入了心，喜欢的感觉是慢慢积累后油然而生的。

人的想象的和付诸实践的，总是会有距离的。就像写文字的总会遇到词不达意的感觉，绘画人也会遇到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情形。

入住后，我打算去市场挑桌椅时，特意到阳台拿尺子量了量，看了看。

那天站在不足五平米的阳台中间四处环顾，细细盘算的时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平凡生活里实实在在的问题，那就是晾衣杆和即将挂在衣杆上长长短短垂落下来的，类似于联合国总部门口万国旗类的衣裤床单内衣等，还有不时放在阳台上晒一晒脚臭味的鞋子和其他杂物。原本还热情满满的我，突然一下失去了兴致，冷静下来思考，在"万国旗”和不雅的内衣下邀友人一同喝茶聊天，旁边时不时飘过来一缕淡淡的脚臭味，那还能有轻松愉悦的心情吗?在那样的地方待客，已经不单是没品位煞风景，而是没礼貌失文明了。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平时在晾衣服时，腿脚来来回回地与两凳一椅打交道，时不时来个亲密接触，也是一件让人挺恼火的事。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象中的阳台那种理想模式，是需要双阳台那种，可以保证晾晒与休闲分离，如果阳台够大，也算可以。但是，设计师在构图时肯定会先考虑布局的合理性，小屋大阳台一般是不符合人性需求的;客厅居室小得不象样子，却留一个大大的阳台，恐怕会遭到许多客户的挑剔和拒绝，设计师怎么都不会因为某些类似于我这样的少数人，担着布局不合理设计理念有问题的名誉冒险。最后，我在理想模式和实用主义之间，选择了后者。虽然感到遗憾，但也没办法，那会儿我安慰自己，好好努力挣钱，总有一天，我会有那么一个阳台上的小茶室。

日子一转眼又过了很久，挣钱的渠道和收入水平还是老样子。随着孩子长大，花钱的门路却多了，我拥有茶室的愿望迟迟没有实现，现在反而不在乎了。

想想从小到大，期望落空的时侯占多数。就像别人说的，梦是美好的，生活是现实的。期待，源于我们心灵深处对美好的渴望，它让我们对未知的某个时刻或某些事物产生憧憬。期待虽然可以使我们产生激情和动力，以积极的心态过活。然而，我们的世界终究不是童话的世界，不是靠念念巫师咒语，或救一只小金鱼就可以得到理想的生活。理想与现实常常以一种遥遥不相接的状态，存在于我们的心灵之中和当下的生活里，比如理想与现实，比如爱情和婚姻，比如付出与收获……

也许，烟火人生的真谛就是，许多事物以纯粹美好的样子呈现在我们的意识里，又因种种原因与质朴无华的生活不能兼容，而最终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都试图在取舍进退间寻找一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