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们的大脑被深深地制约了,现在我们要问的是:我们是否可以从这种制约中摆脱出来。除非我们完全地、彻底地摆脱束缚,否则仅仅是探询或是询问这种并非用思想来解决问题的新办法是没有意义的。
(完全地、彻底地摆脱束缚,不知为何,我对这些词有易接受性。像是一个吸人的黑洞,一下子就被吸进去,人也一瞬变得不一样,对周遭的感受不一样。
或许吧,我们总是对生活缝缝补补,对人际关系缝缝补补,走在自束的小屋里,从未真正想过,完全不要有这种东西。我们几乎不质疑,很容易就允许自己的生活是这个样子,容许我们的爱人活在这样的周遭。)
一旦一个人与他人建立起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再怎么脆弱、微妙——精神上的也好,肉体上的也罢——一种基于形象的反应也随之而来。如果一个人结了婚,或是和某人产生了亲密关系,那么此人的日常生活中便会产生一个形象。不管他们是才认识了一个星期还是已经认识了十年之久,这种彼此间的形象都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形成,他们会记住对方的点点滴滴,并将之附在对彼此的形象上,储存在脑海里。所以这种关系——可能是肉体上的,也可能是精神上的——实际上发生在两个形象间:自我形象和他人的形象之间。
一年以前,情形比现在还好一些。我很奇怪人们能那样安心于生活,有的人其实情形比我更糟,然而他们能若无其事地一天一天活下去。他们能安心于无灵魂的工作,无娱乐的生活,安心于他们又难看又蠢愚庸俗的老婆,她们的肚皮是老是隆起的,安心于他们那一群猪一样的小孩,它们恰是诗人所歌咏的纯洁天真的反面,龌龊的身体包着一颗生下来就卑劣的心,教育的结果使他们变得更笨更坏。他们能安心于每天看报,从华北局势看起一直看到天蟾舞台的广告,闲时听着无线电弹词播音为消遣,能每天足足睡九小时,能欠五个月房租而不以为意,除自己外不爱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爱他们,身体会一年年发胖起来,尽管市面的不景气。
我不愿有一天我们彼此都只化成了一个记忆,因为记忆无论如何美妙,总是已经过去已经疏远了的。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常常想象你是多么美好多么可爱,但实际见了你面的时候,你更比我的想象美好得多可爱得多。你不能说我这是说谎,因为如果不然的话,我满可以仅仅想忆你自足,而不必那样渴望着要看见你了。
有时在想象中觉得我的家简直有如在童话中一般可爱,虽然实际一到家,也只有颓丧之感,唤不起一点兴奋来。
我姑母家就不然,喧噪替代了冷静,城市人的轻浮替代了乡下人的诚朴,天天不断着牌声。谈起姑妈家的情形,也很是一幕有趣的包罗万象的大家庭的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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