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

　　晚上一个人在家看书看得乏了，有些口渴，起来倒水的时候发现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截甘蔗。甘蔗在那放了两三天，上面粘着一些干干的碎屑，但甘蔗里水分还是很多，一口下去，有一股细细的甘甜顺着喉咙咽到胃肠，觉得满身都是清凉。

　　很喜欢吃甘蔗，那种咀嚼出来的甘甜让人很是满足。小的时候，牙齿稚嫩，咬不动甘蔗，但又受不了诱惑，奶奶总会把甘蔗用刀削好，然后除去中间的骨节，截成半指来长的小段。骨节难啃的部分留着自己吃，中间容易咀嚼的地方用碗盛了留给我们。

　　小时候吃甘蔗，觉得甘蔗的梢和根都不好吃，甘蔗的根骨节太多难以嚼动，甜度稀薄食之无味，根须丑陋见之生厌。我想，肯定是甘蔗根把营养和甜味都输送给了上面，耗尽了这段营养，所以才吃起来没有味道。想想这真像我们的父母，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皱了眼角，皴了双手，垮了身体，白了两鬓，但却把最好的留给了我们，自己受苦却让我们去享受。

　　甘蔗梢也甜，但是这甜味并不是甘甜，而是甜中有一种浅浅的酸涩，总觉得甘蔗梢的甜不如中间的厚重，不如中间那段的醇厚。甘蔗梢的甜味太轻薄、太浮夸，总是一口咬下便忍不住想要丢弃。甘蔗梢也正像年少时的我们，不懂得体谅，不懂得宽容，一味地刻薄，一味地虚荣，到了最后只剩下浅薄的味道。

　　现在的甘蔗不像小时候吃的那么瘦弱，一根根膀大腰圆的，每一段吃起来都很有味道，连根和梢也没了小时候的那种味道，整根甘蔗都是甜的，都是精华。

　　冬天是吃甘蔗的好时候，几个人围坐在炉子旁，外面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与朋友侃天侃地，吃着花生嗑着瓜子，口渴了嚼一段甘蔗，真是快哉。亦或是到了春暖的午后，从厨房的门后拽出来一根甘蔗，削好，坐在椅子上靠着墙根，一边听雪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敲着门前的石板，一遍晒着太阳嚼着甘蔗，想想真是惬意。

　　小的时候容易感冒，一听见咳嗽，姑姑就削一段甘蔗在炉火上烤了给我吃。在炉子上烤的甘蔗有一种湿煤的气味，那种味道冲淡了甘蔗的甜味，总是有点忍受不了，因此也极不愿吃。现在冬天的街道上有了许多卖烤甘蔗的，但心里总有小时候挥之不去的记忆，因此从未敢轻易尝试。

　　路边也有卖甘蔗汁的，但生意总不是太好。或许大多数人觉得甘蔗还是自己嚼更甜。我喝过一次榨好的甘蔗汁，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过。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去做，在得到结果的时候才觉得满足。如果我们没有任何付出而直接得到结果，那这结果带给我们只是一种结果，里面没有付出，没有快乐，没有欣慰，没有满足。

　　贪恋那一段甘蔗，吃完，明天再买一棵。

　　——2017年2月14日，晚，窗外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