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孩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玩的很是高兴。它爬到柜子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就准备往烂里撕,我赶紧走过去,从他手里要过来。
母亲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的她微笑的看着我,我的眼泪又莫名的流出来。
往事在心头浮现。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母亲早上起来去地里浇地,我在家里做饭了,一早我就感觉头有点疼,心里烦躁不安。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随手拿了一条白布绑在头上。我觉得是头疼,让我很烦。母亲也常常头疼,我可能随她。
老人们说头上是不能绑白布条的,像是戴孝不吉利。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些。现在真后悔,觉得都怨我把白布条绑在头上。
中午母亲吃完饭,她说她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头有些疼,在炕上躺一会儿就好了。
母亲常常累了就去炕上躺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今天也一样,我们都没有在意。
到了做下午饭的时间,我叫母亲她没有醒来,我想她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就自己去擀面条,平常都是母亲擀她嫌我擀的不好。我就想给她一个惊喜吧,今天一定要做好。省的她每天在我耳边唠叨,别人家的孩子都会做什么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都让她唠叨的烦透了。今天一定让她瞧瞧我的手艺。
我细心的和好面,揉了好一会儿。面揉到了擀出来的面才好吃,这是母亲说的。
一切都准备好,母亲起来就可以下面了。父亲和弟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我让弟弟去叫母亲,却传来弟弟的尖叫声。我从厨房里跑出来问:怎么了?弟弟带着哭腔说:妈怎么一动不动。父亲也闻声进来了。
父亲让弟弟赶紧去叫医生。我呆呆地站着,父亲说快给你姐打电话。然后又让我去叫奶奶和二爸二娘。
隔了一条巷子的医生一瘸一拐的走来,时间漫长的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他摸了摸妈妈的脉搏,又把手指放在鼻下试了试,叹了口气说:不用往医院送了,已经没有呼吸了。应该是心肌梗塞。
我就这样失去了妈妈。
姐姐赶回来的时候,她那高亢的哭声,村里每个人都能听到。我却木木的,没有悲伤,甚至在村里人来帮忙的时候,我还会客气的对他们微笑。隔壁大婶对我说:你这傻孩子,是你妈妈不爱你吗?你怎么一点都不悲伤呢?
我真的不悲伤?我觉得妈妈没有走,或许就像平时一样,她去外婆家待几天就会回来。可是我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我为什么不悲伤?
屋子里乱糟糟的人,门上贴着的白纸,那些白色的大花圈,都无法将我拉回现实。
妈妈下葬那一天,天空下着小雨,姐姐和弟弟哭的在趴在地上拉不起来,而我简直是干嚎,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母亲已经长眠在地下,那是她的归途,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没有眼泪,也许是太悲伤了吧,以至于心有些麻木。
埋葬了妈妈每一个人的情绪都陷在崩溃中。只有我除外。父亲好像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姐姐留在这里帮我们打理着家里的一切。直到妈妈七七过完她才离开。
这时候父亲颓废极了,开始酗酒脾气变得暴燥。我和弟弟每天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话就会惹怒他。
几个月之后我的悲伤情绪才突然汹涌而来,我想看见妈妈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想听见她爽朗的笑声,或者她骂我也好,我想她,想她呆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转身我们竟突然相遇,想着奇迹出现。我疯狂的想妈妈。
夜晚,我在梦中和她相见,她就睡在我的身旁,我哭着呼喊:妈妈,妈妈我想你,妈妈,妈妈……任凭我怎么喊,她都不理我,然后我在哭泣中醒来,泪水沾湿了枕头,心中依然悲伤不已,还要哭一会才能平静下来。
在以后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我几乎每晚都要梦到妈妈,梦中她总是站在我身边,戓者睡在旁边,从来不和我说话,任凭我哭喊,然后我总是在半夜哭醒。
有一天,父亲说他要给我们找一个后妈。我立刻就愤怒了,和父亲吵起来,质问他怎么能这样的薄情寡义,妈妈才走了几天,他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竟然要找人代替她。谁都代替不了妈妈,我心中只有我的妈妈。
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搧了我一耳光,我哭着对父亲说:我恨你。父亲骂我:你是这几个孩子里边最坏的。是,我就是,我愤恨的回应他。
那个夜晚,我买了一瓶白酒。从没有沾过酒的我,喝光了一瓶白酒,我真想就这样昏死过去,这世界好痛苦。
第二天我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地上的呕吐物散发着腥味。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心疼我,没妈的孩子真的可怜。
中午,奶奶来找我,她说你要理解你的父亲,他也承受着你妈离开的巨大痛苦。那时候的我怎么会理解父亲的痛苦,只知道自己心里的难过。我依然倔犟的对奶奶说,我恨他,我恨他,他没有情义。奶奶摇着头走了。
我和父亲吵架并没有阻挡父亲给我们娶后妈的决心。
几天以后,一个中等个子,身体微胖的女人被父亲领进家里。他把我和弟弟叫出来,指着那女人说,这是你们的新妈,算了就叫娘吧。我都没有正眼瞧她一下,嘴里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父亲尴尬的说瞧这孩子。那女人讪讪的说没事。
这个家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她,我处处和她做对,我讨厌她,讨厌她那稀疏的头发,那胖腻腻的脸,那笑时裸露出的宽板一样的牙齿,总之她浑身上下都让我讨厌。她竟然想取代我的妈妈,真是异想天开。
她扫过的地,我会让它飘满碎纸霄;她炒的菜里我会偷偷再撒一把盐,然后尖叫着喊这么难吃;她蒸馒头的时候我故意给锅里少放水,最后锅干了馒头散发着难闻的烧焦的糊味。只一个月,她就成功的被我气走了。
父亲并不甘心,继续给我们物色着新妈妈,我则坚决顽抗到底。都是呆不了几天就被我成功气走,父亲也拿我没办法。
十九岁的时候有人给我说对象,内心空虚的我也想有个依靠,这也正合父亲的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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