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影卫的人生里,从来都是只有死别,没有生离,直至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生。
-----题记
(一)
师傅告诉萧景:“我们影子卫,是不配有爱情的。”
师傅告诉萧景,他是他收山弟子,最后培养的影卫。
在萧景看来,师傅真的是老了,老得让人绝望,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长辫子已经白到了发尖,说话也越来越神秘了。
师傅从怀里掏出了一对短匕首。
"喏,这对‘海棠’短匕已经跟了我整整四十五年了,我已经挥不动了,就把它们留给你吧。"
"海棠?师傅我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么一对匕首,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名字啊?"
"前海,后棠"师傅怜惜地抚摸了一下两把匕首,然后就递给了萧景。
师傅递过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右手那一把刻着苍劲有力的‘海’匕首面上,而左手那把匕首面上的‘棠’字却显得字迹温婉一些,看得出来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匕首,的确符合影卫一脉的一寸短一寸险的风格。世人都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刺客这种人的存在,却很少有知道我们影卫的存在。
因为我们的雇主通常是非富则贵,我们为钱卖命,影卫一生有可能只可以保护一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与雇主同生共死,刺客要杀死雇主前肯定得先杀影卫,很少会有雇主刺死后影卫还能独活的,这是行规。所以也注定影卫无名,就像这光华内敛的匕首一样。
“师傅,你不是说过兵器不详,不能有人的名字么?”萧景问道。
“是啊,那时候年轻不懂这些啊”师傅有些痛苦的回忆道。
年轻的时候啊,你太师傅让你师傅我去保护帝国郡主的她两年的周全。就这样我遇上了这个女孩,我成了她的影卫,但立志成为影卫佼佼者的我,怎么甘心的做一个小小女子的影卫呢,但师命难违。
而对于我的突然闯入,还对她规定了许多不允许,如的不许逛街,不许去人多的地方,不许乱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她同样对我表现得很是抗拒。
三月初二。东湖畔海棠花盛开,每年她都会执意前往,此时,东湖风盛,湖畔海棠花瓣飘落,
在花雨中,明眸如月,笑靥如花,成为了她影卫后,第一次见到她笑。
正在此时,从湖面一跃而上几个黑衣人,挥刀直取向她,我当时心里还是会一阵恼火,"这些都是个什么人啊!懂不懂阻碍别人看美女就是谋财害命?"欺身向前,一脚一个全部都踹回去到湖里去。
"妖~煞风景!"踹完了以后恼怒的说了一句,发觉她正站在我身后双眼含笑看着我说,"哎,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不是那么讨厌。"
"哦,我觉得你也是这样的。"
随后就变沉寂了。
五月初五,庭前仅剩的几株海棠,花渐渐的开始凋谢,她的心事也开始变得重重起来。
彼年她十三,有专门礼仪嬷嬷负责给她讲授贵族礼仪,每一步都要举止得体,一步三摆手,必须体现出贵族的雍容华贵,她嘴上不说,眉头却从来没有舒展过。
唯一能让她眉头舒展开来的,是‘红袖招’的大家过来给她上伶舞课时。她尤爱长剑舞,但是舞虽然长剑的舞,而她手握的却是短匕首,我在暗处看得真切,饶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一名‘红袖招’带来的侍女手执短匕斜刺了出来,她正跳得出神,眼看刺客就要得手了,雇主不能死!也顾不得太多了,一脚将正在跳舞的她踹开,顺手取过其手中一把短匕,才堪堪地挡住了侍女刁钻的一击。
侍女见一击不中,果断地冲上前去要结果掉她的性命,我当然不允,‘叮叮叮’‘咔’几次短兵相接的情况下,那短匕居然断了!我懊恼的叹了一声,"呀,中看不中用。"
抬手将短匕掷了过去,欺身向前,那侍女显然没想到我会放弃手中的武器,愣了一下,我转身拖着跌倒在地上的她就往外跑,侍卫一下子把刺客包围住了,那人见大势已去咬断藏在牙根的药自尽了。
她站了起来,蓬松的头发上还沾有些许的树叶说:"喂,把匕首给我,我找人修。"
"一把破匕首有什么大惊小怪,给你给你。"
"你再说一遍?"
"一把破匕首,中看不中用,有什么好修的?"
她怒极,发了疯似冲上来,对着我就是一顿乱抓,试着想想一个亲王家的郡主,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轻而易举的就钳住了她的手。“当你的富贵郡主去,打架你还不够格。”
此时,她突然脸色煞白倒了下去,我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上去扶她,正当我要查看她伤情时,她却突然睁开眼对着我的腹部就是一匕首捅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震惊,眼看着刀子即将捅到我腹部时,本能反应抬手挡开,但距离太近,匕首锋利,衣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从衣服里面渗了出来。
我脸色阴沉的离开了,这是我成为影卫以来第一次受伤,还是被自己的雇主给伤了。
她呆在了原地,泪水在眼里打转。
(二)
我自己也很苦恼,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伤到了,一方面为自己的疏忽所苦恼,一方面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所以有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自从那天之后,因为刺客的事情,她连舞都被禁止了,但是她依然每夜翻窗出来,在海棠树下舞。每逢此时我都会躺在横梁上,悠然的半寐。
一夜,她突然跳着跳着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暗笑她活该。
她一个人喃喃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难道她知道我在这里?’我就纳闷了。
她接着说"娘亲,海棠真的好想你啊。"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在思念她的娘。’
"你送我的匕首被人家抢走了,还被弄断了…嘤…嘤……那个恶人还说娘亲给海棠的匕首中看不中用!我气不过他,但是我又打不过他,所以我就装晕倒,想给他一点教训。谁知道我差点杀死了他。娘亲,我知道我错了…娘亲你在哪啊?海棠好想你啊…嘤…嘤…"
"喂,你能不哭了吗?很烦的唉。"我最怕看到女孩子哭了,恼怒道,"把眼泪擦干了吧。"
"你....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要回来?"海棠震惊地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说,"我也想走啊,可是那个死老头不让我走啊!"
她在呆在那里扭捏的嗫啜道:"那个,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海棠无礼,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了。"说着就是一鞠躬。
"上次?是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听你说,你叫海棠。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海棠么?真是个好名字。"
"呸,你嘴里能不能有点说点好东西出来?这名字,是我母亲帮我起的,红妆海棠笑靥如玉,听我我爹说,我母亲是个很了不得的女子。"海棠啐道。
"那她现在去哪了?"
"我七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她眼神暗淡含着泪水"娘亲说,如果我想她了,就去看海棠树。海棠花会告诉她,我在想念她的。"
我看她想哭要哭的神情,赶紧将上次的断匕首找出来给她,"呐,这个是上次从你手中拿过来的匕首,给回你。"
"真的?太好了。我这就拿去修。"她一下子开心笑起来了,蹦蹦跳跳的走了。
"这都什么人啊。连句谢谢都没有。"
(三)
有天,她拿着来纸笔央求我说,‘匕首快修好了,来写个名字,就当给匕首起个名字吧。’
"兵器就是兵器,不需要名字"
‘怎么就不需要名字了?兵器也是有名字的好不好?你有想过人家兵器的感受么?’
"唉,女人执拗起来真的是可怕。你不是叫海棠么?那它就叫做‘海’好了。"说着我刷刷刷把‘海’字给写出来了。
"干嘛不叫海棠啊?"
"兵器不详,不能起人名。"
"怎么就不详了?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起人名了?起人名又怎么了?"
"匕首你都拿走了,你爱怎么起就怎么起吧。"
"对了。按照道理说,你只是帝国的一个小小郡主,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刺杀你呢?"
她先是眉头一蹙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说话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怅然。
当时我想想也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家家,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不明原因刺杀,的确是件可怕的事情。"
夜里,我坐在窗边,突然从屋里面飞出两道银光,我心神一凝,杀机骤起,双脚蹬在窗台上,整个人凌空飞扑出去,左手衣袖顺势一撩把银光卷了下来,右手化爪直向暗影扑去,扑近过去才发现是她。
此时她被吓到花容失色呆在原地,看清是她,我也连忙收住力,但去势已成,‘唰’右手只能从她脖子旁略过,‘砰’一声落在她身后的木柱上,‘咔’木柱被我掰下来小半边。
我冷冷道:"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我这一爪收不住,估计你是第一个被影卫误杀的雇主了。"
她毕竟是经过多次被刺杀的人,很快就恢复镇定了,"人家只想跟你开个玩笑,喏,那个…那对匕首修好了,就是刚刚扔向你的那两东西。"她吐了吐舌头说。
我把衣袖卷的那两把匕首拿了出来,果然被修葺好了,断柄接上,还绕了几圈金扎圈匕首的把上。没有断的那把匕首上多了一个字一个是我写的‘海’,另外一把断了柄的用娟娟小字刻了个‘棠’。
"你救我多次,大恩铭记于心,我无以为报,只能对于我来说最珍贵匕首送给你了。"
"我是影卫,替钱卖命,你付我钱,我救你命。应该!没有什么无以为报的。"
"海棠就把性命托付给公子了!"海棠郑重的向我鞠了一躬。
我心中一凛然,大概往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四)
第二年,海棠将近十四。
海棠经常一个人发呆,嘴里喃喃道,‘再过几天我就要十四了啊。’
我在暗处笑出了声,"你赶紧十四吧!我也好结束任务,给老不死交差。"
"你居然这么狠心吗?非要赶着让我嫁人?"
"哎,你有想过未来的夫婿是怎么样的么?"我好奇道。
"我没想过啊,估计是个盖世的英雄,身躯伟岸,眼含日月,胸有抱负。"但是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期盼,反而显露的是一种凄凉的情绪。
"对了,能不能把那对匕首借我用几天啊,我想我娘了,我想看看匕首。"海棠问我。
"当然"。
当她把匕首还我时,上面多了给銀扎圈。我问她为什么是银扎圈,看上去做工还很差看起来是她自己动手圈的样子,但是她怎么都不肯说,只是说当作是这次借匕首的租金。
三月初二,海棠花依然如约而来,她依然执意要前往城外。她的心情很是糟糕,海棠树下,落花如雪,依稀不见当日笑容。
她从车上取下一壶酒,倒给我一杯,"来,明日初三,我就十四岁了,你的任务就要完结了吧,我们来喝个酒吧,当是给你践行。但是只找到一个杯子,你是客你用杯子,我用酒壶。"
“这么久以来承蒙你配合,明天就结束,是该好好喝一杯的。”我开心地说。
“难道你这么讨厌我么!巴不得现在就离开我啊?”海棠满脸不高兴看着我。
“不,不是的,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由得感慨一下。”
海棠突然间很认真的对我说:“要不你走的时候带我走吧?”
“开什么玩笑啊?”我一脸震惊的说,“你不是过的好好的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像我这种在江湖飘的人,羡慕都来不及。”
“我就问你,愿不愿带我走?”她明眸如炬盯着我说。
“啊?……这个…我们影卫有规定的,不能拐跑雇主,否则会死无全尸的。”
“哈哈哈,胆小鬼,跟你开玩笑的啦,看把你吓得。”说着她娇憨地用手指甲点一下我的杯子里的酒,想将酒弹向我。
“呵呵呵....”只能用我的笑容来掩盖尴尬了。
海棠端起酒杯对我说“来,咱们喝最后一杯,一来是为你送行,一来祝我生辰快乐。”
"来,祝我前程锦绣,祝你生辰快乐。"刚举起杯子到嘴边。
"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别走了?"
"你又在调皮了。"
她迟疑一下就问:“真的不考虑?”
“这酒还喝不喝了?”我不耐烦道。
“哪有你一个汉子用杯子,我一个女子用酒壶喝的理由的,杯子给我。”说着把酒壶塞过来给我,顺手把杯子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然后乜斜睁着眼看向我,“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这多人要来杀我么?”
我顿时就来兴趣了,“为什么?”
“因为我的未来夫婿的确会是个了得的人物。他是突厥的可汗。”
“哎,听说突厥可汗是个盖世英雄,武功了得,文治武功,在突厥很有声望啊,嫁给他也算是个很好的选择了。”我口中发苦道。
“他都将近六十了,小女子才将年芳十四。嫁给他还不如去死。”海棠神色黯淡。
“别,死死死的多不吉利啊,我还想看你在长剑舞呢。”心里却弥漫一股绝望。
“上次,我给你的短匕呢?还想再跳一次长剑舞。”海棠煞白着脸。
我从怀里把那对短匕递了过去,此时的心意正乱。
海棠自顾自的在树下舞了起来。
脑里反复地回旋暗叹:‘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一语成谶啊!
‘扑通’一声海棠倒在地上。
"喂,别装死了赶紧起来,我们该回去了。"我无力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正伏在地上大口吐血。我一下子蒙住了,冲过去把她抱住,声音颤抖着说,"你没事…我这就去叫人救你…"
“没用的,不要叫了,我自己下的毒我能不知道是怎样的么?”海棠雪白的脸上流露一丝解脱的笑容。
我看了一眼她发黑的指甲,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要跟我换着酒喝了。
“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你走的…可是你胆真小…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也就不麻烦你了……”她说着颤抖的手用尽力气摸我的脸,然后对我讲“以后你要有良心,还念得我,就拿出这对海棠匕首多看看……”说完摸我脸的手垂了下去。
“海棠…我带你走…你别死啊……海棠……”这两年的点点滴滴突然涌上心头,“你真傻啊…你要是一早跟我讲,说什么我都带你亡命天涯…”
(五)
“景儿,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影卫是不配也不能拥有爱情的。走吧,下山去吧,山下会有人接你,去做你任务吧。”师傅劝诫道。
说着萧景向他师傅扣了三个响头,就走了。
“唉,小东西们终于下完山了。”老师傅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耳根清净了。”不知何时师傅身边站着个老妪。
“嗯?你个死老头,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每次跟下山的徒弟讲故事都只讲一半,又在诅咒我死了是不是??”老妪十分生气伸手揪住了师傅的耳朵。
“海棠我没有啊,您手下留情,轻点…别生气……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告诫年轻人嘛。”
"告诫你就要诅咒我死啦?还好我命不该绝啊,不然现在你个死老头指不定在哪个狐媚窝里鬼混呢!"
"想不到当年你还真是胆子大,居然敢喝‘七日定僵粉’,制造自己身死的假象,要不是我当初把你从坟里刨除来的话你指不定就是粉红骨了。"师傅后怕道。
“还不是怪你个呆子胆子小,人家都让你带人家走了嘛,都说得那么明显了,还不懂!唯有出此下册了。”海棠得意道。“人家都让你多看匕首了嘛。”
"不得不说,我媳妇儿是真的聪明,谁能想到你在匕首柄内留字条,让我去救你呢,万幸我在第六天定僵粉准备失效之际,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这猪脑袋,老娘差点被你害死了。不过还好我赌对了。好了,现在徒弟们全都下山了,我也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嗯?还有我好像刚刚看见你把我送你的定情匕首,给了徒弟?我让你给了吗?”
“哎…哎……媳妇您轻点,别生气了嘛,容易气坏身子…我错啦…哎…耳朵疼……”
声音渐行渐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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