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坪没有蛐蛐响
(1)
那个夜晚,我出生了,在那小山村。天空没有出现七彩之光,只有几颗星星,和着田里的蛙鸣。
我蹒跚学步,变成捣蛋鬼。屋后有个小山坡,坡下有个小草坪,是我的天地。那里有小蛐蛐,有不知名的小花,我喜欢和村上几个捣蛋鬼一起在草坪上打滚、斗牛、躺着听蛐蛐。
我正在和小伙伴翻滚着,释放早上吃的三个烤红薯之能量。
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是老妈,过来把我按住,打了我。
我很无辜:“你为什么打我?”
妈:“还在这瞎玩,滚草坪能有出息啊,还不回去写作业。”
我嘟囔:“我想玩,不想写作业。”
啪啪,屁股又挨俩巴掌:“不写作业,能考大学吗,你是想在这草坪待一辈子么,快点回去。”
我滚回了家。学习。
之后,还去了草坪滚了很多次,都是偷偷的。我心里的想法是:一辈子待这有什么不好。
(2)
然而事与愿违,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
然后毕业了,进了城里大企业工作,有西装,有工牌,人模狗样啊。
会开多了,报告写久了,就疲惫了,诗和远方在哪了。
向老板请假:“我想请假。”
老板抬头瞟了我一眼:“什么事情?”
“我迷失了自我,需要回家放松调节一下。”我想念我的小草坪了。
老板瞪着我:“放松?自我?你是工作太闲了吧,你是不想升职、买房、成家了吧,我告诉你,等你放松回来,黄花菜等凉了。赶紧的,去给我处理这个客户问题。”
老板递给我一份文件资料,然后,我又一头扎进了客户问题中。循环。
梦里,出现过几次那片山坡下的小草坪。
去他的梦吧,我加班陪笑,升值了,买房了,结婚了。白天在高高的写字楼里,有个工位;晚上在高高的住宅楼里,有个床。我在床上打了个滚,结果掉到了地上,撞到了墙。好吧,不打滚了。
(3)
工资多了,钱存起来了。我也开始训斥没事就要请假的小年轻了。
有钱了,要干啥,买别墅,别墅都有小草坪吧。
于是,我住进了联排别墅房,远处有山,中间有湖,近处有草坪。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梦想之地么。
可是,没有陪伴我的调皮捣蛋鬼了,而我衣冠楚楚,也不敢在太阳底下滚草坪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开门,来到大草坪,踩上去,软软的。我低头,翘屁,翻滚。嘎吱,响了一下。原来是我的骨头。
住进了三甲医院,下属来看我:“老板,你怎么受伤的啊?”
我摸摸自己的腰:“见客户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属们一副心疼我的模样,我当然知道,有些人还等着我因伤让位了。
(4)
腰真的就留下了隐患,没事就别扭。
这是老了,职场不需要老人。所以我退休了。
回了趟老家,儿时不努力的调皮捣蛋鬼们,大都还住在村子里。傍晚,晚霞微风里,看他们一起叼个烟斗,坐在山坡下的草坪上,聊无聊的家常,有时候还带个酒盅,带碟花生米,惹得草坪上的小娃娃们围着打转。
“狗蛋,你牙都掉了吧,还啃花生米,小心卡你喉咙了。” 对着这个玩伴,我依然能开玩笑。
狗蛋没有理我,笑眯了那双皱纹眼,依旧嘎嘣嘎嘣的吃花生米,然后又咪一口小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离开狗蛋,离开草坪,我回家了,回到了我的大城市。
晚上,我在别墅前的草坪上,也摆了碟花生米,都一样了吧。
然而,可惜,似乎还是不一样,原来这个草坪没有蛐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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