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教授不是真教授,因他连续十三年,在国家级教育论坛中,给上百名校的同仁做报告,才获得了如此尊称。
可这几天,他有些上火了。
单位下发的评优文件他已经仔仔细细地看了,戴着老花镜把该提交的报名表信息一一填好,又写上了一份情感真挚的申请报告,反复确认三次,才最终向上提交。
其实,今年的评优工作,对于李教授尤为重要。今年李教授就60周岁了,再过4个月,他就要退休了。
如果能得到这个市优,那退休前,他就能成为真的教授了,当然还有国家津贴。
然而,四天过去了,符合条件的教师都被发了一个推荐表,不符合条件的也先后进行了谈话安抚,只有他,没有表格,也没有被叫去谈话。
终于,李教授在第五天要下班前忍不住了。他平整了一下衣角,对着镜子照了照,仪容良好,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2.
“老李来了,有事儿?”金校长抬了一下头,看清来人就又埋头与电脑里的对手交战去了,这局棋,已经下了快一个小时,而且他胜利在望。
“金校长,我想问问关于评优的事情。”李教授信步走到校长办公桌前,身端体正。
“这事儿是石书记负责的,你去找他问问吧。”校长依旧埋头苦战。可恶!之前设计的一步陷阱竟然被对方发现了。他眉头紧锁,两根眉毛都挤成了八字胡样。
李教授没动。来校长办公室前,他已经去找过石书记了。而石书记告诉他,他只负责收集表格,至于推荐名额是校长负责。
许是李教授的僵持让他分心,或者根本就他是技不如人,没一会儿他就输了。金校长把游戏页面狠狠地关掉,右腿往左腿上一翘。
“人员已经评选好了,李教授是有不同意见么?”金校长不等李教授说上一句,又接着说,“是不是因为名额里没有你啊!”
他端起金边陶瓷杯喝了一口水,“虽然论教学技能,她们谁都比不上你,但你是在国家教育部都能挂住名的人,肯定不屑于这个小小的市优名额。”
“再说了,她们也没有你挣得钱多,总得给大家分一杯羹吧!”把杯子放下,金校长的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合在一起,状似不在意地搓了搓。
这里的意思,十年前,李教授就懂了。
3.
十年前,李教授五十岁,在国家级讲坛上参加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场交流会,是一支耀眼的潜力股。
面对台下的掌声,说实话,他感到骄傲和满足。作为一名县城里的普通教师,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被广大教育界同仁认可更引以为傲的事情呢?
他也有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向往。他渴望拥有更大的舞台,施展才华。
然而,在调动人事关系的时候,他遇到了阻碍。当时负责人事的郑局长死活不同意,坚决要留下这位出众的教学能手,声称县里的教育也需要名师带动。
就在李教授离开那间办公室前,郑局长也曾这样伸出三根手指,若有似无地搓捻着。
最终,李教授没有按照郑局长的意思办,自然就留守在了祖国边境的小县城,回回坐着绿皮火车进京开讲座,年年与市优擦肩而过。
4.
“李教授……”学生仿着老师们的样子,叫着他。
“说了多少遍了,叫老师!”李教授再一次更正孩子的叫法,看似惩罚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嘿嘿……你那么博学多才,就应该是个教授。”小男孩露牙笑出来,有点害羞,又有点可爱。
“行啦,别拍马屁。你这回又有什么难题了?”李教授拿出两张草稿纸,准备好帮助孩子分析。
“就是关于物质的量,我有一个新想法……”男孩趴扶在李教授的办公桌前,认真讲说着,李教授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可,偶尔也摇头提出质疑。
“师傅,你就不应该给他讲!”男孩的问题得到解决,神采奕奕地走了。李教授的徒弟看着门闭合,而办公室就剩他们师徒两个,气愤地说。
“他永远都只是我的一个学生而已。”李教授不气不急地回答着。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也姓金,恰巧金校长就是他爸爸。
5.
这个元旦过得不消停,省里下来的暗访组偷偷潜入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县城。贪污受贿的,强权渎职的一个没落,其中自然包括捏着三根手指的金校长。
很快市里领导干部大换血,学校也分配来了新的校长,听说这个校长姓商,多年前曾是金校长的助手。
不久,暗访结果反馈到县城。那些靠着那种意思成为定论的不公平事件没法再一一深究,可评优这事还没有尘埃落定,被上级一纸驳回,要求评优名额重新拟订。
新来的商校长一一翻看着提交的表格与申请,他在李教授的那张表格上停留了很久。
“李乐新就是那个总去北京做讲座的李教授吗?”左手拨通石书记的内线,他需要再确定一下。
“对,就是他。”挂断座机,商校长右手拿起签字笔,轻巧地写下了他早已决定的审核意见,随之手持钢印,又郑重地按下。
今年的市优有没有他 全文完顽世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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