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力量

No.52  恐惧的力量

No.52

一

这个故事讲起来，带有一点飞翔的味道。

一个温暖的午后，在窗户下，台灯里，我认真地写着作业。

脑子里在想的是昨晚没有读完的《可兰经》里的故事，突然，一个黑影落下来，伴随而来的一声“哒”，让我以为哈里王子手里的短剑掉在了我的面前，一看却是指甲盖大小的黑影，再仔细一看，天哪，一只大……大……大……大蜘蛛，我尖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几乎立刻充满了哭腔，奔到了我妈的房子（我发誓比我跑八百米快多了）。妈妈反而被我的声音吓着了，我从上到下把自己像海浪一样抖了三遍，然后妈妈撇了嘴，看了声音都在颤抖的我一眼说，原来就是蜘蛛啊，我没被蜘蛛吓着，但被你吓着了。妈妈进了我房间，不一会拿着一小团卫生纸走了出来，我在后面，再次把全身抖了三遍，确定那只蜘蛛并没有跟在我身上。

再次坐在书桌前，课本上的字怎么都无法入眼，那一个一个的方块字好像都变成了一直一直在爬动的小蜘蛛，折腾了十几分钟以后，我终于决定，先看《天方夜谭》压压惊。果然，很快我就陷入那一个个魔幻的故事、优美的古兰经诗句中去了，一颗躁动的心随着手指翻动书页而渐渐放松下来。

那是一本线装书，对于2002年的我，那就是最大的渴望，可以让我沉迷，让我安静下来，让我不再恐惧。

是啊，我怕小虫子，特别怕。

还记得小时候家住在城墙脚下，那时候街道两旁种满了槐树，而每到春夏之际，树上就会长满一种叫“吊死鬼”的害虫，吐一种黏黏的像线一样的白色液体，把自己裹着然后从树上垂下来。刚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随着这虫子的疯传，很快，树上、树下、街道上甚至都有了这种虫子蠕动的身影，啊，太可怕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再也不要上学了——因为上学要出门，就要踩过这样的街道、这样的虫子毁掉在我脑袋上、掉在衣服里，甚至会钻进耳朵里吃掉我的脑子……

我恐惧着，这样的闪念在以后的日子里，有增无减，接下来好多天里，我都任由自己顺着这个念头不断胡思乱想。

太多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只会停留一下就开始被遗忘，但是这个念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淡忘，我清晰的记得自己揉了揉眼睛、尖叫一声、跳起来，带倒了椅子，冲出去，颤抖着却喊不出来到底恐惧着什么，只像筛子一样抖动，我永远记得，那深深的恐惧。

这个场景，不像是在描述那一天的事，而是面对死亡。

小时候，因为个人原因总是进出医院，总会在不经意间看到某位父亲母亲尖叫着让医生救救自己的孩子，妻子丈夫跪在医生面前痛哭流涕却一直只在重复“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女儿在医院的走廊因为各种原因尖叫着愤怒大打出手……

尖叫、动手、嚎啕，似乎成了我所知道的面对恐惧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面对和接受，原因呢，大约是那种深深的无能和无力感。

后来的后来，我可以平静的用一张纸擦去笔记本上拍死的“小生物”尸体，可以与令我感到厌恶的对象谈笑风生，然后不着痕迹地把TA从我的生活里踢出去，如果实在不能踢，那我就去读书。

二

每周和闺蜜都有聚会，而聚会中，讨论得最多的不是如何变美，而是自己哪里不够美。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是无法理解这种思维。

我甚至对着一个女生说了半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生！”，但显然收效甚微，因为每次一有“可能这是我不美”的信号发出来的时候，她总会第一时间对号入座。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许三多在进入老A之后，仍然不断承认错误，其实他已经非常优秀，足够优秀到让曾经他觉得渴望而不可及的人，现在仰望他。而他却不自知。

有一天，我正在走神，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不美，而是看到了很多不美的女生，就害怕自己变成那样呢？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很老而要抗衰老，而是看到了老且丑陋的人，就害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呢？如果仅仅因为害怕呢？”

我问过我的女神，我说我很难坚持瘦身，我很焦虑，我做不到很从容，我现在就很焦灼！

女神说，大家都很焦虑呀，开什么玩笑，我就没见过从容的。我是与焦虑共存的。

面对无时无刻不再发生的改变，一个最不能逆转，也是女人花大价钱在换回来的就是青春韶光、容颜不变，这是女人的集体恐惧。你若非说你喜欢素颜和天然，我也没有意见，不过，之前一直有这观点的倪萍，不是在菜市场偶遇自己的粉丝之后也开始让自己美得自然了么？

对于“不够美”的恐惧，从来都是无底洞，从来没有正确答案，只有不断追求，我从未听哪位姑娘说，对自己现在的容颜十分满意，并停止追求。

这是我觉得女生在一生面对的所有恐惧中，表现的最积极、且最愿意投入时间研究的“恐怖事件”，并且乐此不疲。

三

很多时候，我们常说，长大了，要找一个白马王子或者白雪公主，只可惜我们自己也没找到灰姑娘的水晶鞋或者没驯服一条龙当坐骑，所以拿什么勇气来面对我们的爱情呢？

我以前总是特别喜欢幻想，读书的时候，真的找到了“黄金屋”，或者在图书馆找到了一本让自己变美的秘籍，或者在某个独自回家的路上捡到一面可以看到对象想什么的镜子，等等。总之，我幻想了无数把打开人生另一扇窗的“钥匙”，分别去解决我不同感情时期，各种我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恐惧问题。

有时候就刻意忽略了，这样的恐惧不仅生长在我一个人心里。

四

恐惧，不是一只蜘蛛，你的一声尖叫，它就迅速爬开了；不是一条细纹，在指腹的温暖和保养品的香气中，它就会舒展；不是一段感情，开始之后，不合适就可以结束，

它需要被面对。

还记得《哈利波特》里有一只博格特（Boggart），它生活在阴暗狭窄地方的变形者，会变成遇见它的人所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博格特的形状，因为没有人见过它的本相，而它的驱逐咒是“滑稽滑稽”，其实恐惧不就是在自己身上看不见摸不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的“滑稽”么？

它会让你变得和平时不一样，让你做出异于平时的反应，或者，让你变得更强大，更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像每次遇到恐惧的时候，不是被情绪控制而是第一时间寻找解决方法。

每次能战胜一点恐惧，能先前走一步，我便会觉得这是最幸福的事。我不认为这是坚持，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是值得坚持的，只有一只想做和不想一直做的事情，但只要不停下来，养成一种优秀的习惯，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不是从原来，而是从每一次的恐惧中努力，从每一个看到恐惧的自己的脸上，决定要继续走下去，不是因为想要变得更优秀，而是因为恐惧而恐惧，时而犹豫，时而彷徨、时而飞快前进，时而沉思远方，却一直努力地走着，仍然恐惧，依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