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父亲的主业是帮人运煤。还是单身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寂寞,有时就会去喝个大醉。二月份昼短夜长,在一家卖私酒的店里,父亲喝酒、谈天、一醉不醒,全然将屋外的冰雪世界抛诸脑后。直到第二天早晨,身体被酒精抽干,他绝望地走到门口,看到马和雪橇就在他昨晚走开的位置,其实它们全然不必留在那里。雪花像精细的粉末,覆盖雪橇上的煤块,却掩不住它们的黑光。这样的雪不像雨水落下,倒像是凭空出现的露珠,即使是最冷冽之时,它们也来。而那匹马,则在凌晨的冥暗中站成一个鬼影。在他黑色皮毛的外面,昨夜的汗液已经结成一层灰白的冰霜,鼻子下面悬着几根微小的冰凌。
父亲无法相信在如此酷寒之下,这匹没有拴住的马,毫无必要地等了他一夜。此刻,马蹄把地上的雪踏得嘎吱作响,结冰的马具下看得到它肌肉的颤动。那一晚之前,父亲从未被世上另一个活物守候过。他把脸埋在马鬃和白霜中,伫立良久。厚重的黑色马毛覆盖着他的脸,颊上凝起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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