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她剪了短发,齐耳,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
“你的头发……短发也挺好看的。”我说。
她把一缕头发理到耳后,笑着说:“工作需要嘛,你呢,”她看着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我顿了一下,“车子已经不骑了,身体像废铁一样堆在这。”
她沉默良久,签了文件,离开了。
三个月后,她结婚了,新郎是她同事,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我放下酒杯,看着光彩夺目的新娘,我想,我或许有机会能与她结婚。我又摇摇头。只是结婚那天,她或许没有今天这样漂亮。
城市的雨像人心一样寂寥,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和柏油的气味。
她找到了我。
她仍旧是一个酒中菜鸟。两瓶酒不到就开始胡言乱语。
“我不幸福,”她扶着酒瓶像个大螃蟹东倒西歪,而我佯装严肃又正襟危坐。
“我不高兴,我多想嫁给理想。”她深吸一口气,眯起眼,傻笑着:“他应该高高瘦瘦,像篮球运动员一样有力量,他的心像大海一样宽广,他随时走在奔赴冰川与火山的路上,他迈起腿来啊,能带动太平洋的风向。”
“那是夸父吧。”我小声嘀咕一声。
“你闭嘴,”她嘟囔着,或许是酒精让她抬起手臂拍我的后脑壳,“你呀你,怎么就不骑车了呢?”
我一言难尽。
她身体后仰,像个醉汉一样脸庞微红,胸口一起一伏,“以前不是说好了的,”她有点咳嗽,“你走在无尽的路上,你属于星辰和海洋,你一出发,我就努力赚钱,我的银子要堆成山。等你骑不动了,等你像个废铁一样堆在那里,只能喝着酒挖苦我,我也好给你这个醉汉一个灿烂的归宿。”她的手挥舞着仿若一切近在眼前。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缠绕着栅栏的牵牛花被雨水淋得湿透。那或许就是我的回答。
我站起身来,她已醉倒在桌子上酣睡。
“唉,到底谁才是醉汉呢。”
雨后的光景也不美好,轮胎把雨水染成了黑色,湿热的空气轻浮地躺在城市的巷子里。这些再与我无关。我递交了辞呈。
半个月后,我的足迹出没在所有的愿望里,在海边,在山间,在一切未知的面貌中。我与我的车子拍照,与遭遇的世界拍照,放在朋友圈里,那似乎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死而复苏的荣耀。朋友的关心和鼓励使我感受到了旅行更多的意义。
只是。
戈壁滩上的风像蒙古酒一样狂热又暴烈,我在一颗白杨树旁发了一条动态。
“或许是一个陌生人
从远方 从何处走来
轻叩你的心门
在雨夜
在黄沙咆哮的风里
若一切未发生过
她离开”
而她终于回复了我,“你走在了理想的路上,而我还困在生活的笼中。”
滚烫的沙打在我脸上生疼。
我蹲下来,蹲在驮包旁。我突然有些领悟——我不断在路上才能成为她的理想。
我喝了一口水,水中有些黄沙的味道。我骑行在路上无法触碰她,可我停下脚步她又不愿拥抱我。
前面大约30公里有个小镇,天色不早,我也该出发了。
她困在生活的笼里,轮子碾过沙土发出奇妙的声音。而我困在她的路上。
一阵风吹来,黄沙让我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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