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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罗布淖尔
01 水迷宫
果然是一大片水,落日余晖下如深蓝的绸缎,平静地卧于荒漠边缘,横亘于诸人眼前。
杜巨源等六人顿时呆在了马上,李天水则静静地看着那水出神。
良久,方听王公深深一叹,道:“可是《汉书》所云之大盐泽?”
李天水摇摇头,“我只知道,我阿塔的商人朋友,称其为‘罗布淖尔’。”
“这片水域,乃是令尊之友告知与你?”
“也是他令我来这关上上番值守,也是他告知我阿塔被带去了碎叶。”
“令尊这位朋友,倒是有些本事。”
“非但有些本事,恐怕耳目极灵。《水经注》云;敦煌人索劢横断注滨河以灌楼兰国,按方位便在此地附近。后汉时此地便已缺水,数百年间商队自敦煌分数路,却从不闻有水道可循。却是稀奇。”说话的是立于王公身边的少女,两个眼眸乌玉一般漆黑,转动时泛出灵光。李天水听到杜巨源叫她玉机姑娘,是王玄策的侍女。
“玉机姑娘耳目亦不错。我昨夜已与杜兄说了,这水道是近年才有的。”
“这就更稀奇了。十年来此地须经多少雨水,方能汇起这么一大片?”玉机转着眸子道。
“整个西域,自古雨水稀少,水贵如油。”李天水笑了笑,“这片水,是自东北边平移过来的。”
此言一出,非但玉机,那队人皆又愣住了。忽听队中一个年轻灰袍僧侣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十年来,此地莫不是常吹东北风?”
“沙门说中了。这片大水正是被东北风吹来的。又与此地数十个小湖泊,汇成了这片河汊交错的大水洲。”
诸人闻言望去,远处水面上,果然依稀浮现出不少洲岛,形成一条条狭长水道,水道两岸似乎有高台耸立,为岸边繁茂的芦苇丛所遮掩。
“这么大一片水洲,必是极深,如何渡过?莫不是要我们游至远处那些洲岛上去?”玉机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既说是渡口,自然是有舟楫了。”李天水淡淡道。
※ ※ ※
舟楫在岸边芦苇丛中。半人高的黄色芦苇自水中伸出头来,竟一路遮掩了七八条独木舟。若非刻意细察,极难发现。
“这条水路虽仍是个秘密,近年来也是有人走的。这些独木舟渡水后便会留在这里,以利后来者,也为自己将来留个方便。”李天水拨开芦苇,道,“我们最好分两条船走。”
杜巨源点点头,目光一扫,道:“这两条船最稳,”两条独木舟各能容三人左右,他又拿脚踩了踩船板,“不错。”
“谁与我同船?”李天水看向诸人。
“我和你分开走,与杜郎一条船。”王公看着望不到边的水面,杜巨源对着李天水笑笑。
“我职责在身,须与王公同船。”昨日在关下险些与大板牙动武的少年云郎忽道。他确是个唇红齿白的俊朗后生,只眉眼时时往上抬,不以正眼看人。
“如此,你们那船便有些挤了。”李天水笑了。
“我与你一条船吧,我有些气力,能划桨。”玉机眨了眨眼,忽道。王公迅速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阿弥陀佛,小僧虽不济,这摇橹之事,怎可令一小娘操持?小僧且来助力李郎。”那僧人低眉顺目,辞气恳切。
李天水无所谓地笑笑,算是还礼。杜巨源的目光离开了那两条小舟,“李兄在前带路,我在后面跟着。”
“自然。”
“我们可是要连夜渡水么?”
“看诸位精力,”李天水抬了抬下巴示意前方,“诸位可轮换摇橹,亦可至那些雅丹上宿营。”
“雅丹?”
“就是那些陡峭的高台,爬上去不难。有些台顶宽阔得很。”
水中洲岛边,果然耸立着一个个高台,有的如西域道边的烽火楼,有的如荒漠中上古神兽的背影。
※※※
独木舟的船头像刀子划过丝绸般,荡开了水波。李天水在船头顺滑地摇着木桨,另一边的摆桨人却是玉机,她将根木桨抢了去,挥了半个时辰竟无疲态。年轻僧人则静静地坐在船尾。
另一条小舟上,则是杜巨源与云郎一头一尾缓缓摇桨,始终稳稳跟着。水道宽阔,两船几乎并行。
王公坐在一个小木箱上,靠着船板凝视四周,身后红发女子米娜换了身鲜红色紧身长袍,外罩猩红色披风,雪白的脖颈上,系着一圈宝蓝色织锦丝缎。正倚着小木箧,懒懒地看向身侧那小舟。
两船静静前行,无人说话,只水声轻柔。天色昏暗下来,七个人荡舟于这荒漠戈壁之间,似与世隔绝了一般。
不知何时,水面渐渐变得狭窄,诸人方才发现水面中遍布小岛、岬湾,无数细小河汊在芦苇掩护下,分流了出去,四处都是峭立的雅丹,风雕沙琢的奇异形貌,仿佛是为神灵刻凿而出。
“真像火神殿的柱子。”红发胡女忽道,她嗓音略沙哑,语调亦颇奇特,带着一股异域的吸引力。
诸人不由俱向两侧越来越近的雅丹群看去。方才正有些出神的杜巨源,忽蹙眉道:“我们似乎进入了水道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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