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走出机场，肖范和筱月一行人立刻被热情的氛围包裹起来。十多个穿着不同服饰男女都漾溢着笑容，发自内心的与肖范紧紧的握手或拥抱。他们有肖范曾经的同事，更有他的学生。其中穿民族服装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叫阿米尔，他就是当年肖范顶着炎炎烈日找回的那个学生。
阿米尔后来考入了民族学院。读书时肖范为他提供了学习等费用，他眼里含着两汪泪盯着自己曾经的老师。每次见到肖范他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现在他是X城文化馆的副馆长。
肖范一一向这些熟悉的亲人一一介绍着筱月、韩星和晓兵。距上次来X城又过去五年多了。“这就是X城之行的主角韩星，师范大学声乐系毕业，热爱民族乐曲……”
“欢迎，欢迎！”
两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越野车向市区驶去。韩星和晓兵坐在阿米尔一边一个，好奇的问这问那，阿米尔详细耐心介绍着。肖范笑问筱月：“有什么感觉吗？累不累？”筱月回道：“真没想到，空气这么清新！一点不觉得累。”她望着车窗外穿着汉族服装和少数民族服装的人们，感受着异域风情。旅途的疲劳烟消云散。这些朋友内心散射的热情让她感到了无比的亲切。她穿一件韩星特意买给她的牛仔裤，上身是件宽松的衬衫，身段适中。阿米尔说，如果不是肖范介绍，他还以为她和韩星是姐妹俩呢！筱月虽感到有些夸张，但心里还是很愉快的。……
汽车开进了一家酒店。酒店的风格和内地基本一样，洁白的床单，精致的沙发和靠椅。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干果。饭后又聊了大约一小时，几个曾经的同事和学生因都有工作，先后告辞了。肖范也说：不用刻意陪我，你们尽管忙，我会在这住很长时间，有的是时间，不忙时再聊。阿米尔一个人陪我们就可以了。
肖范把韩星的真实想法愿望，向阿米尔又说了一遍。阿米尔认真的听着。“阿米尔大哥，我就想扎根在这里，像当年王洛宾一样走遍这块神奇的土地！”筱月说道：“韩星，看把你激动的！这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韩星执拗的说道：“不！我就爱这块土地。我要在这里创作最美的音乐民歌！”肖范担心筱月心急，笑着接过话头：“韩星，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呦，光靠激情热情还不够，这里还有更多的艰辛等着呢！咱们说好了，这次是来感受的…。”
“可我感觉很好啊！”韩星有些着急，随即又补充，“现在就去感受！晓兵，咱俩先去感受……”。说完撇撇嘴角。
肖范看了一眼筱月笑着说道：“离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如果不累，今天我们就到近处转转，怎么样？”因为晓兵几天后要回去体检，只能在这呆四天，必须抓紧时间，虽有点累，但筱月还是点点头。
“今天就去国际大巴扎和赤山公园……”阿米尔笑道。
“什么是大巴扎啊？”晓兵问道。
“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市场。建筑有着浓厚的民族风情。内地来的游人，都喜欢在那里购物。”阿米尔介绍着。……
果然，国际大巴扎人头攒动。韩星见了那些琳琅满目的稀奇商品，几乎看一样喜欢一样。在一家店里拿起一个民族帽子，扣在脑袋上，对着几个人喊，“好看吗？”阿米尔低声笑着说道：“这里的商品也是可以讲价的”。肖范见筱月盯着一件鲜艳绮丽的围巾披风，便走过去说道：“试试看。”筱月接过来披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象换了另外一个人。阿米尔也走过来说：真漂亮！肖范走到店主那付了钱。
肖范给韩星和晓兵买了一些礼物。他给晓兵买了一件精美的刀具。看晓兵喜欢的了不得，他也跟着开心。他坚决没让阿米尔和筱月付款。他心里一直想，两三个月之后，他就要出国去找朱蓉。如果不为韩星毕业的事，他可能现在已经在国外了。
赤山公园，是X城的标志性去处。空气清爽，景色怡人，回头可见城市的全貌。到了山顶。阿米尔领韩星和晓兵走在前面，四处张望感受，嘴里品嚼阿米尔买的风味小吃。
筱月这会真有些累了。肖范和她坐在一条长椅上。望向远方，云霞惊艳，太阳正缓缓的穿过彩链。“真美呀！”筱月感叹道。痴痴看着七彩霞光。“筱月，太阳落山后，气温会凉一些，不会感觉冷吧！”
“我一点不冷。”筱月微微笑着，尽情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竟有一袭甜甜的味道。她看着肖范，浮想连篇。心里暗暗想着：亲爱的朋友，如果真的有来生……！
（二十六）
“美丽的草原……我来了！…”韩星两手围成喇叭状喊起来，“我—爱—你…！”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天空碧蓝，几团白云悠闲的飘着，和草原分布点点的洁白羊群挥映，形成一幅巨大的长卷。肖范和筱月坐在草地上，呼吸着透脾草香的空气。“真是太美啦！”筱月情不自尽的感叹。肖范看着筱月几天来舒畅的笑脸，她是那么开心，以至面庞透出了红晕。他暗暗为她高兴！虽是岁月沧桑，在他的眼里，她依旧是一张粉红的笑脸……。
那晚，赤山日落时，筱月告诉他，她要与剑飞彻底分手。他沉默了。她说得格外轻松自如，甚至是带着微笑。对于一个中年女人要做出如此之大的人生决定，是多么艰难的事啊！二十多年来，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肖范，你反对也好，赞同也好，都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不会改变的。记得有一次，剑飞说我要是离开他，一天都活不下去。那时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没有他就等于没有阳光一样……！现在，我要证明给他看：我一个人会活得很坚强！”
阿米尔向筱月介绍着景致。远山。一个个毡房。筱月很用心的听着，她阻止韩星扎根草原的想法慢慢动摇着。她甚至想象着过些年也到这里来——走过余生。
不远处的韩星异常的快活，做着各种不同的姿势，让晓兵给她照相。然后发到微博和朋友圈上。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的美。昨天去的天山天池让她震撼：雪峰倒映，云杉环拥，碧水似镜，风光如画！人间世外桃园让她留恋忘返。她陶醉了！一路的景象深深印入她的脑子里。
明天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了，她真的还会再来吗！肖范说他和阿米尔会陪着韩星去采集民族音乐歌曲。筱月放心！她看得出来，肖范把韩星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筱月，我们去骑马，在草原上奔跑一圈怎么样？”阿米尔走到身后的毡房去看烤全羊准备怎么样了。肖范从草地上站起来问蜷腿坐着的筱月。“我可不敢啊！”筱月答道。
“没事的，很安全。当年，我在这骑马得过亚军呢！”筱月笑笑：“不会是人家主动让给你的吧？”筱月第一次打趣。肖范笑着向筱月伸出手。她把手迎过去。两人一起走近一匹枣红马。肖范手把手托扶她上了马。筱月不安的回头看着肖范“我还是害怕！”肖范叫她抓牢僵绳，自己跃身跨上了马背。筱月顿感到了一种平静的安全。肖范紧紧贴在她身后……。不一会儿，马匹缓跑起来。
韩星在那边看见，急忙飞快拍照。她自从知道妈妈和肖老师是知心朋友后，立刻感觉到了妈妈的巨大变化。她心里的一个谜终于解开。十几岁时，顽皮的她偷看了妈妈的日记本。她发现了一个叫X的人物，而且妈妈很敬佩这个X。现在她明白了这个X应该就是肖老师。当然，越是长大，她也知道妈妈这些年过得并不那么幸福！……
几分钟后，马匹跑回来了。肖范先跳下马背，然后又扶着筱月下了马。筱月面色愈加红润，手按住心口道：“还是很紧张，真是骑不了的。”韩星说道：“我也要骑马！”
这时，阿米尔从毡房里走出来，说烤全羊已烤熟，可以吃了。肖范道：“好，吃完烤羊肉，我教你和晓兵骑马。”
几个人进了毡房。两个加工烤全羊的人也是肖范的学生。“哇！好香啊！”韩星顿时食欲大增。……
一边吃起来，一边聊天。阿米尔十分虔诚的说道：“我会照顾好韩星，如果她最后能到X城工作，我一定大力协助她做好民歌搜集！”他接着又惋惜，筱月和晓兵呆的时间太短了。筱月表达了谢意，她昨晚悄悄塞给肖范一笔钱，说等她走后，送给阿米尔。肖范不肯，筱月说，那你就看着处理，钱我必须留下。
肖范嘱咐晓兵返程时候，一定照顾好筱月阿姨，多注意安全，录取后第一时间打个电话。“您放心！肖伯伯！”肖范又说道：“考入国防科技大学，将来就是军人啦，可能还会有很多机会到西北来，一定别忘记看望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
…………
次日早晨，二十多人都来为筱月和晓兵送行。筱月抱着韩星，眼眶湿润说道：“妈妈不反对你的心愿，将来照顾好自己。你肖叔叔毕竟已是中年，有些时候，有些事你也得关照好肖叔叔。不要让人多为你费心。不要过于任性。多听话……！”
肖范和筱月相互凝望着。筱月还是扬起手臂走近前，拥抱了肖范，低声道：“我的朋友…多保重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韩星！你也一定要爱惜自己！……”
飞机消失于视野。
（二十七）
天色很好，园子里四周葱茏，盛开着艳丽的花朵。艾霓穿一身白色长裙，头上缠裹一条纱巾，坐在凉棚下一条软椅上，神色忧郁，盯着蜂蝶自由自在从一朵花蕊又飞落另一朵花蕊。第一段的化疗痛苦阴影仍笼罩着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有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已经无法忍受疼痛折磨。已经掉了几缕头发，还时时的恶心，吃不下医生为她提供的助疗食物……。
昨天晚上，白帆把淘淘接了回来。他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长相清秀，性情宛若女孩，极少言语。她告诉淘淘说，自己做了一个小手术，要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她看出了淘淘一副不安的样子。她几乎鼓足了全部勇气告诉淘淘：韩叔叔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淘淘的大眼睛里瞬间溢出两汪眼泪。坐在他身边的白帆一条胳膊搂着他的肩，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妈妈说的都是真的！”淘淘还是哭出了声。白帆紧紧搂住他。淘淘跟白帆很亲近，这几年，很多时候都是白帆带他去各处玩。这时，剑飞从外边进来了……。晚餐时分，淘淘低低的叫了一声“爸爸”，就埋头吃饭了。这晚他没有住在家里。白帆说他还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剑飞从房门走出来叫她。艾霓终止了胡思乱想，剑飞挽着她走回了屋里。看见桌上的食物，她一阵恶心，内心升起烦躁。“我不想吃！”剑飞端起一碗红豆黑米粥，递给虚弱的艾霓。“先少喝点！”
出院这几天，艾霓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难得一丝笑容，剑飞看在眼里，也不知该怎样相劝。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将要以丈夫身份和她相处了，他一下子也适应不了角色的转换。而艾霓真的在心底完全相信他的承诺吗？他的心里不断的在想，我真的就要和筱月离婚吗？怎么说这件事呢？筱月如果不同意怎么办？让白帆出面解决这件事吗？他总得给她一个说法吧！他已经订了明天的机票。他对艾霓保证说，用不了一周就回来的。
艾霓没有接粥碗，而是说道：“叫明强开车过来，我想出去转转。”就在这时，剑飞的手机响了。他把碗放下，对艾霓说道：“要不这样，你先休息一会。回头我陪你去……”
电话是韩星挂来的。她说，妈妈已从X城返回了，妈妈答应她可以留在X城。剑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都乱套了。干脆就让她一个人闯几年吧！等手头棘手的几件事处理完，再考虑韩星的事。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韩星在X城扎根的。
挂断电话，他返回屋里。艾霓痴痴的看着他。问道：“剑飞，你真的能狠下心和筱月离婚吗？她不同意怎么办？你的女儿要是反对怎么办？”剑飞做出笑脸说道：“这都不是问题，主要的是你把病养好。厨师做的食物对你的恢复是有极大帮助的，咱们一定坚持吃下去……。”
在飞机上，胡乱想着心事的剑飞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只老虎追赶自己，而他恰恰跑到了悬崖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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