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阵阵沉闷的雷声响起，从远远的天际滾来，厚厚的的云层堆积着、翻卷着。起风了，窗下的树木枝条来回摇摆着，开得快要落败的花儿颤颤的抖动。筱月感觉到了疾风骤雨将至的凉意。
曾一直埋在心底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二十分钟前，剑飞挂来电话。他在省城北方机场准备登机。他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出艾霓被检查出了乳腺肿瘤……。
她叫菱子把门窗都关闭好。自己走进了书房。是到做出决择的时候了，幻想只能最后把自己折磨得疯掉。她想象自己可以一个人坚强的生活下去。她坐在写字台前，抽出了纸笺……
“剑飞：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一直的关爱，让我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我曾经多么多么的爱你，把你当成了我一生依靠。我以为我们一定会白头携老。然而，万万没能想到，我们的爱情婚姻已经走到尽头……”筱月眼眶湿了，却没掉下泪来。一但开了笔只感到有无数话语涌到心头。她继续写道，“应该说，你与艾霓的关系我大致是知道的，但我不想更多的去求证……。我只感到这么多年，一步步失掉了自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活脱脱玩偶，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主见，就是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空壳。我幻想着总会有一天，你不再忽略我的感受，会尊重我的想法……，可是我错了，真的错了！也许一开始就错了！……我最留恋的是，那半年多初恋的时光……！在你去南方S市两年时间里，我认识了肖范，他热情助人的良好品质确实感动了我，在我困难时他无私的帮我……，不细说了。回看我这二十余年，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没有了。好像只剩下一个菁菁。我空虚我孤独，没有人能理解我。就这样压抑着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我有过离异的念头……。女儿毕业了，完全成人了。她不像我这么软弱、窝囊……，这一点倒是让我放心。”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霹雳震耳。筱月望一眼窗户外面，疾雨倾盆洒落，雨珠沿窗冲刷。“过几天我会陪韩星去X城，然后回来在省城住段时间，幼儿园这边我会跟菁菁讲明的。她一个人完全能扛起来……。剑飞，真的对不起，不能陪你走过人生……。你看到这封信后，在方便时……”。
筱月将信塞进信封，长长舒口气。她什么也不去想了，尽快到床上去睡觉。不然她会心痛的，她甚至担心自己会撕掉刚刚写好的信。
卧室的空气也是沉闷的。她脱下睡衣，赤裸裸的钻进被窝……。她会做梦吗！象二十多年前那次！她睁着眼睛看顶棚。多少个日子她都是这样看着棚顶入睡的。
明天，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十七）
由于遇到雷暴天气，飞机延误。剑飞焦躁不安，脑子里一幕幕闪着不同画面。筱月充满哀怨的冷漠，女儿任性的作为。更可怕的是几小时前艾霓的电话。她竟然患上了癌症！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难到真的是一种报应！……
飞机安全起飞。剑飞没有一丝困意，他失神的久久的望着窗外的夜空……
剑飞匆匆赶到高级病房2号。房门紧紧关闭着，他慌乱的左右张望。一名护士走过来告诉他，患者坚持出院，两小时前就走了。
剑飞走进艾霓的卧室。艾霓穿件宽大碎花睡衣，头肩偎在床头的软枕里，下身盖一条单子。她见他进来，艰难的笑笑，放下手里正翻看的一本精致的影集。缷了装的艾霓显得憔悴，面色泛黄，唯独一双眼睛闪出惹人爱怜的媚气。她向他伸出两条胳膊。
“你可来了！”剑飞走近她，任艾霓环抱着自己。她探着身，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好害怕……我怕你不来！真的对不起！让你连夜赶来……”
剑飞坐下，两手托住艾霓的脸颊：“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他的眼里布着几条血丝，眼神不安和焦急。“艾霓！你跟我说——这只是个玩笑，我不怪你！”他的语调带着颤音。
“都是真的。”艾霓平静语气坚定，让剑飞后背冒出阵阵凉气。她弱弱的的唇向他靠近。“好好抱抱我……！”剑飞搂紧她的身子，轻吻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剑飞坚决的说道：“马上做手术！”艾霓微微摇头说道：“已经是中期了，我不想做手术，我真的不怕死……。认识你并得到你的爱，我很知足！只是这辈子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吧？”艾霓的柔情竟如同二十年前的筱月，一点找不出商场女强人的影子。她若有所思的停一会又道：“这次急急唤你来，就是……就是——让你和淘淘父子相认。……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淘淘！他都上初中了，问我很多次亲生父亲了。”
淘淘在一所封闭式私立贵族学校。剑飞每次来都能见到他，淘淘称他叔叔。艾霓多次说过，至多三四年带儿子移民。最初，艾霓怀孕生下淘淘，剑飞只感到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她在四十岁时竟生下一个儿子。当时脑子一片混乱。倒是艾霓轻语道：我会一个人把孩子带大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后来接触多了，他开始喜欢淘淘了。他差不多每月都来一次S市。他也曾想，什么时候能听到淘淘叫他“爸爸，爸爸！”而不是“叔叔”。……
“你先答应我，艾霓！必须做手术。我知道，成功率非常高。为了淘淘，你也一定要手术，可以去北京或上海，必要时可以去国外。总之，你要答应我！”
艾霓眼里闪着泪花。她第一次看见剑飞为了她目光焦灼，一片真挚的怜爱全部写在脸上。她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她认真的看着他许久许久。她终于点了点头，眼泪滑落下来……
剑飞拿起身边的影集，他知道都是淘淘的照片。他翻看过无数次。而这一回，同样的一本影集却显得沉重。
“剑飞！笑给我看。我不想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艾霓又凑近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
（十八）
在盥洗室里，艾霓精心设计着自己的妆容。她坐在精巧转椅上，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点点变得年轻、性感……。
昨天，得知罹患重症，她惊呆了！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恐惧感瞬间整个包围了她。我的淘淘！我的剑飞！怎么办？怎么办？大夫说属于早期，癌细胞没有扩散，手术成功率极高，不要过于害怕。大夫走后，她的助理说，认识一位上海的权威外科手术专家…。尽管如此，她心里依然没底。她要让剑飞尽快赶来，与淘淘父子相认……。她躺在病床上，一遍遍想着二十多年来一幕幕悲喜……。为了得到剑飞她用尽各种手段！她摸透了剑飞的心思。急切得到、强行得到都会使剑飞远去的！所以她最后选定了让剑飞感觉亏欠她是最好的办法，并利用他急迫渴望掙到钱、实现自身价值的趋利心态，一步步把他引到自己铺设的“粉色陷阱”里。……
我错了吗？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她故意把自己说成乳腺癌中期，也是想看看剑飞的反应。见他布满血丝的眼里有心疼、有焦灼、有恐惧！……她已经完全知晓了里边的含义。
自从生下淘淘，艾霓把自己名下的公司都转移了出去，她只持有一定的股份，不再直接经营。换句话说，她既使什么都不做，每年的收入都相当可观。但她还是经营了一家国际品牌时装公司，一位跟她多年的副总和她的特别助理直接经营。
艾霓在更衣间选了一身浅色套装，穿戴整齐，看上去只有四十岁，丰韵可人，眼神溢着波光和睿智。她听到了开进院里的汽车鸣笛，她的司机来了。她走进卧室，凝望几眼沉沉入睡的剑飞，发现他几丝白发。她默默走出来，吩咐管家不要打扰剑飞睡眠……
艾霓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她持有股份的集团、公司走了一圈。精干的司机名字叫明强，三十二三岁，特种兵出身。最后汽车开进了“国际品牌时装商城”。一个和艾霓年龄相仿的富态男人和一个白领女子似早等在那里，恭候着她。
中年男人是商城的副总经理阿福，当年艾霓就是把剑飞安排在他那里。白领女子三十五六岁，打眼一看就气质非凡，英姿而干练。她就是艾霓的特别助理白帆，她是海归博士生，艾霓有意将来让白帆成为公司总经理。
坐在豪华椅子里。艾霓直接就说：“我准备去上海一趟，大约半个月吧。公司仰仗你们二位了！”接着她交待了一些事务。“二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那就这样！”
走向小餐厅的路上，白帆低声道：我也陪你去吧！艾霓昨天在医院时，就只有白帆一个人知道她的病情。艾霓也是当着白帆的面给剑飞挂的电话。艾霓说道：“明强跟我去就可以了。如果需要，再打电话给你。这件事尽量别惊动人。你一会给上海方面联系一下，确定好手术时间。”
白帆点点头：“您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白帆感激艾霓的知遇之恩。艾霓为了把她挖到时装商城，直接拍板给她百分之五的股份。她果然在四五年时间里，使公司业绩大增。联锁机构就增设了近二十家。
“说来也怪，见到剑飞，我的病好像没有了！”有时艾霓跟白帆也说点悄悄话。白帆微微笑了笑。剑飞乘坐的航班本是凌晨四点到达，可是到了五点多钟，仍然不见剑飞的踪影。白帆安慰着情绪变坏的艾霓，同时给机场挂电话联系。那边回复说，北方出现雷暴天气，航班晚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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