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篇·六月·麦收

旧篇·六月·麦收

        没有什么风吹麦浪的怡人情怀，也从来没有什么守护麦田的稻草人。真实的乡村，发生的都是最实实在在的事儿。镰刀挥起挥落间，麦收的滋味是苦的，那是泪与汗在阳光下蒸发的味道。

        六月中旬，七月未至。虽不至酷暑，却也干热的让人浮躁。偶尔吹来的风，也像电吹风里的空气打在脸上一样。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被晒得干热发黄的土地上，一场“麦收”的战斗，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麦收，从来都是赶早不赶晚的。

        在麦子成熟之前，你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可麦子一旦成熟，就是赶早不赶晚的事儿了。巨大的等待，极速的收割。如果你不曾目睹或深刻的经历过麦收，你就永远无法体会到农民的速度，力量与效率。无论多大的，有多少亩的麦地，农民总有“魔力”，最多三天，麦地将会成一片平整的荒芜……

        可当时，我却并不明白这麦田对于我身为农民的父母，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大的精力和毅力，仿佛拼了命的去抢收小麦？

        长大了，家庭生活也有所改善后，再也不用靠种地维持生计了。却才后知后觉的慢慢了解到，那片麦田，赤裸点，就是可以折现的票子；具体点，就是我和哥哥的学费，偿还的建房债款，新一批的柴米油盐……

        而到如今，我才清晰的看到：曾经父亲脚上那双绿色的解放鞋；那在磨刀石上磨过的白亮刃口；那衣袖上出了汗又蒸干的汗渍如白色的盐；那脖颈上一条条仿佛被缩小十倍，又被拉长横向排列的蚯蚓般的黑色灰痕；那被坚韧的小麦穗芒割破的伤口，仿佛又多出一条条细狭、发红的极细的红线在手掌密集，犹如多出来的掌纹；胳膊上被小麦割伤的特有的痒痛自不必说；一阵麦收后，鞋子里，脚面上，尽是残落的割碎的麦秆，麦粒；还有脚趾间，指甲里那黑色的泥巴……

      挥起挥落的镰刀，犹如在巨大的干热到发黄的背光下，挥舞着的巨大的、黑色的、不知疲倦的死神的镰刀……

        从收麦到装车到打麦到扬麦，到摊晒到最后的装袋，从暑气刚至，到酷暑难耐，再到暑气渐退，一整个夏天，这，就是麦收的全过程。可到这，还没有结束，还未从麦收的疲倦中恢复过来，新一季的玉米种子就要种在被重新耕过的土地中了。

        这还只是一个稳稳当当的麦收。如果，恰逢阴雨天，大风天，麦子湿垮了，被吹得匍匐在地了……那对于收麦的农民来说，简直是噩梦，无法想象。

        可我当时，却不明白。还开心的坐在地头上啃着西瓜，看父母挥刀“起舞”。而往往这样的夜晚，听到母亲的语重心长:“千万别在农村下大力，好好学习吧，一定要好好学习走出农业地呀。”

        直到今天，才有所懂得。

        麦收，收割的不只是麦子，也是父母的心情。那是辛酸，那是无奈和暗含其中的自强。是对我寄予的希望，是长久的苦中，片刻的甜。

      镰刀挥起挥落间，麦收的滋味是苦的。那是泪与汗在阳光下蒸发的味道……

原创-作者 王澄心

                                              写于2013.6.12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