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心急如焚,吃着午饭——热汤面,嘴上竟起了个泡儿。眼看该过年了,孩子们周六周日也不休息,这炸的,老头子一个人咋整?
父亲是个慢性子,时间紧任务重,午休也取消了。
父亲就是不急不慢。擦好红、白萝卜丝,剁好莲菜,豆腐切大块,带鱼分段,红薯片片,按量分放停当。和了带芝麻的面团,又和了加蛋加油的面团。父亲尤觉得少了一样,左右逡巡一遍,没想起来,摇一下头,也不再细思量。
大案板,小案板,高粱篦子,笼箅子,厨房又是一团腾挪。父亲终于想起来,炸丸子的面汁没活搅,又是一通捣腾。切葱、拍姜、加盐、添五香粉、混芡、搅拌,父亲不愧老手,很快,五、六个品种跳着盆,等待。
父亲不急。围着围裙,转身出门了。刚出屋,就张个大嘴,哈欠连天。有点儿困,虽然冷风一贯,抖个机灵,困意暂时消失一下,但是抽颗烟提提神儿,还是有必要的。不光能解困,还能带来点儿精神上的安慰般的享受。父亲可不憨,这机会得把握住,想今日这般,就是母亲叨叨,也不会像平日一样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西楼头的一楼,屋子像是个抽风机。无论父亲站在哪个位置享受,不出十秒,烟味就会顺着窗户飘进来。
母亲的鼻孔很灵,“他爸,都三点多了”,窗里响起了中气不足的吆喝,“厨房还一大堆呢”。父亲没应,不过,等烟味一散就又慢腾腾折回厨房。
抛开盆,父亲在大案板上揉搓。麻花一股股扭,麻叶一片片翻花,高粱篦子三拍子,外加一案板。父亲双手叉腰,挺胸,抻了老半天,才长长出口气,真累。
父亲倒是不急。半天没听见母亲叨叨,于是晃着腰拐进屋,抓一把花生米,慢悠悠地磕巴。嘴巴一呶一呶的,瞅着躺倒调息的母亲,似笑非笑,冲着母亲焦躁的眼神,一扬下巴,“没不舒服吧”,在母亲身边又坐下,伸出手背,靠上母亲的额头,“别急,一样一样来”。
母亲心熬煎,用手挥一挥,“没事,照例躺躺”。这是母亲的特权,上午9:00-10:00,下午15:00-16:00必须躺着,是父亲赐予的,不赐予不行。
父亲跟着母亲生活,小心翼翼的。一不留神儿,母亲累了心脏,就医院的干活。陪护事小,每次点滴瓶子滴答,父亲的心就一揪一揪,连着眉毛都结成一团疙瘩,愁得很。母亲的手背已被扎得青筋数断,不得不用封闭针头,父亲很心疼,干着急没办法。
父亲不让母亲做家务,在观察、积累、验证数次后,像上帝一样非赐予母亲这样的特权不可。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坚定、坚持、说一不二,特闷骚。
母亲在嚷嚷过几次后就妥协了,心底怕是偷偷地乐开花了;也许不止,备不住晕乎乎的几次就是幸福晕的;或者暗暗地感动,控制不住在梦里流泪也说不定。要不,母亲为何,有时,早起会肿着眼泡?
父亲真的不急。在确定母亲无恙后,才开始继续炸丸子。父亲的确不急,但时间过得飞快。
父亲母亲的年,一个接着一个,如焦炸丸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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