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小麗

第二章  离佥村而去的两人

01

虽说已进入21世纪，但佥村却像被时间遗忘在上世纪，在这里，孩子上不上学并不重要。

或许那些城里小孩儿会无比羡慕这里的孩子们，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快乐成长啊，大部分的父母从来不操心孩子的成绩，只要老师不找到家里来，孩子怎么高兴怎么来，什么起跑线啊，什么这管教那养育啊，那是嘛东西，村民们不懂，只要孩子没病没灾长大，能娶上媳妇生了娃，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也有学习好热爱学习的，男孩子父母就尽力供，只望儿子能挣气考上大学，走出佥村，自己有本事攒钱娶媳妇儿，他们也能享享清福，并在佥村吐气扬眉地炫耀。

王佑松就是这样走出佥村的。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四年的大学生涯，增长的不仅是他的学识，还有眼界。以前困顿于小小的村落，他以为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跟佥村一样，上学——辍学——相亲——生娃——打工养娃——娃上学——辍学……，等真正出来才知道，以前的自己跟井底的癞蛤蟆没什么区别。

02

当他把外面的世界描绘给父母、乡亲，告诉他们外地的年轻人都努力拼搏，为了事业大都晚婚晚育，并且这样才是科学养育，对孩子对妈妈都好时，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瞪眼看他，仿佛看见了外星人。他们甚至说，那些外地人肯定是有什么隐疾，才会一直无人问津。他无语叹息。

他不甘心，又向孩子们描述外面的精彩，期盼着他们能勇敢走出佥村，碰触外面大千世界，等孩子们都走了出去，开始改变，佥村的的进步也指日可待。

结果更令他失望。这些孩子们已经习惯于佥村的生活方式，甚至惬意于父母的付出，不用费力拼搏就可以获得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自己劳心劳力？是脑子进水还是被驴踢了？

他气馁了，终于体会到鲁迅先生呐喊的无奈与悲凉，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劝不动别人，他只好化悲凉为动力，当别人在逃课泡妞时，他在努力学习；当别人上网游戏时，他在准备考研；当别人泡吧蹦迪时，他在四处兼职……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靠自己的力量留在了大城市，慢慢扎根，娶妻生子，把父母接到一起后再也没回过佥村。

佥村的人，都拿王佑松当反面教材，骂他忘了本，自己发达了却不管村里人的死活，找他办点儿事都推三阻四。

背地里，却又督促自家的小子向人家学习，争取也能在大城市里扎根，把自己接去享福。

03

其实齐老二并不老，今年40出头。他儿子齐冠宇也才刚刚18岁成人，在16岁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上过学了。

上学生涯的结束，意味着相亲生活的开始。

齐冠宇上学时齐老二不着急，辍学后却着急了！急什么？当然是急着张罗媳妇喽！已经十六岁了，再不找，难道像他堂哥一样么？挑来挑去，挑到好闺女都嫁出去，找个二婚的？谁愿让自家大小伙子找个二婚咧，说不定还带着个小丫头片子！有谁乐意给别人家养闺女呦。

于是众媒婆出出进进，几乎把齐老二家门槛踏平。可齐冠宇始终没有瞧中意的，急得齐老二跟婆娘恨不得拿笤帚疙瘩拍他一顿。有个老婆能生娃不就行么，挑什么挑，现在媳妇这么金贵，哪像自己年轻那会儿，只要个缝纫机就把婆娘抱回家了。自己家又没有多少钱，冠宇也没有个姐姐妹妹的，可以跟婆家换好多的嫁妆来替他拿彩礼，只有个还在上小学的弟弟等着更糟钱。

差不多就行呗，还挑挑拣拣的，真拿自己当盘菜呦。

齐冠宇的相亲还在继续。

佥村的生活也在继续。

没办法，毕竟时代不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也不是金科玉令了。现在这帮小屁孩都讲究自由恋爱。自由个啥么，再自由还不是要拿彩礼？

04

说到彩礼，在佥村的历史上也有例外。

例外无处不在啊。

这还得从王佑松说起。

虽说王佑松意图改变佥村的心愿落空，但他口中那炫丽多姿的画面 ，在一个小女孩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慢慢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对外界的渴望让小女孩放弃与同龄人玩耍嬉戏，放弃与小闺蜜吐槽帅哥，如一株向阳花努力追随太阳的脚步，她也在知识海洋里欢乐向前。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她是第二个佥村大学生。

可是，她却没有王佑松幸运，只因为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在佥村婚姻市场吃香，不代表她们在一开始就是娇贵的。她们在娘家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给哥哥或弟弟娶媳妇换取高额彩礼，甚至太穷的两家，还会通过换亲，来相互抵消彩礼，只为给儿子娶上媳妇，自家香火不断。

小女孩考上大学，完全出乎父母意料。他们本只想让她上完高中，有个文凭可以多要点儿彩礼。他们极力反对她去上大学，发狠说不会给她交学费。

女孩是倔强的。她趁父母不注意，拿着录取通知书与几十块钱就偷偷跑了。她找到王佑松，把他对自己的影响，自己的努力统统告诉他，想先向他借学费入学，等她勤工俭学赚到钱就还他。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这是她最后一棵稻草。

这棵稻草救了她。

05

她也像王佑松一样，慢慢在大城市里扎根，并结识了志趣相投的男友，恋爱、结婚。

她订婚时，父母狮子大开口，开出比佥村彩礼高出几万的价格。

她呵呵直笑，笑得泪花飞溅。

最后，她只让男友依照他们的习俗，给了万里挑一的彩礼，并将自己这几年的存款当作嫁妆，一起嫁了过去。

在佥村，姑娘出嫁是没有嫁妆的。

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父母，他们不许她再踏入家门一步。

她也消失于佥村的土地上。

只是听与她相熟的女孩儿们说，她跟老公生活幸福，虽只有一个女儿，却备受婆家喜爱。

这让佥村的年轻女孩儿们艳羡不已。

在村里的媳妇儿，誓死都要生出带把儿的来，不然就是断了夫家的香火，是不可饶恕的。

一代一代，她们也认可了这样的观念。佥村的女人们怀了娃，到了月份儿，都要偷偷到私人诊所做个B超确认男女。

死在小诊所的胎儿，足以把村前的小沟填平。

年轻女孩儿们有的也开始走出佥村，见识了大千世界后，很少有人愿意重新回到村里。

于是，佥村的女孩儿越来越少，外地的女孩儿更不愿嫁进来。

于是，佥村的彩礼水涨船高。

而那第一个走出去的女孩儿，成了佥村的罪人，人们说起她都咬牙切齿，甚至不愿提及她的名字。

她的父母也被村人排斥，对她更恨之入骨。

简书大学堂无戒天挑战训练营第1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