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犹如一支彩笔,孜孜不倦地书写着人生的故事,书写着自己命运的华章。
中专毕业之后,未等分配工作,他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南下打工之路。
那时,在常人眼里这是不可理喻的。坐等分配工作,生活来的该多轻松!大弟哪里会等,他生来就是一个不喜欢等的人。南下打工之前,他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挣钱。
老妈说,暑假里,他弄了三百多只鹅雏,天天兴高采烈地去放,不说苦不说累,满心做着发财梦。
那天,一场暴风袭来,掀起房顶片片蓝瓦,瓦片乱飞,呼啸而来,慌乱下,大弟抱头紧缩在矮墙根下,才免于灾祸,可是鹅雏,却被拍死了一半。那夜,百年不遇洪水,沟满壕平,鹅雏,顺着芦苇塘又自由了一半。
三百多只鹅雏,最后剩了八十多只。赔了。赔就赔!大弟眯眼还笑呢。他是一个做事可以自燃,受伤可以自愈,无趣可以自嗨的人。
但他开始不安于家了,他要走出去。
那是1998年。乌泱乌泱的大水,满塘满塘的芦苇,他熟悉的故土温柔地目送他,芦苇荡里渐行渐远的身影。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
打工之路,是汗水之路,是勇气之路,亦是智慧之路。大弟目光坚定,一路拼杀。
先是进入一家日本皮具厂,厂内引进的机器也都是日本的。哇啦哇啦的全是日语说明书,连不成话。看着一个半个的汉字,许多年轻人笑着说,继承老祖宗智慧的小鬼子没进化好,好好的饺子煮成片汤了!他们不屑于学习,面对新机器,都束手无策,只好手工制作,既不板正又拖拖拉拉。大弟上学那会儿修的日语,略懂三四。虽忘了一二,可以学啊。自己买书默默查阅,这里是这个意思,那里是这样操作,渐渐地弄懂了机器的性能、使用。老板视察来了。大弟瞬间机打一个皮包饰花,众人的围观,激活了老板的眼球。大弟成了日本设备的大拿,工资狂涨一倍,设备出货比人工高了三倍。有心人就是有财人,大弟成了厂里最认真负责的技师级员工。
伴着南方廉价劳动力的转移,日系厂子撤了,大弟此后转入中国制造,仍跟设备打交道。这个厂里有个北方人,花白头发,胡须稀稀拉拉的几根,一脸的红褐色沟渠,眼光深邃中透着慈爱。大弟知道,这是个北方大学教授,有段浪漫情怀的生死爱恋,或是淡了爱恋,或是南方暖心,辞了教授,做了厂里的技术顾问,年薪仅次于老板。都是北方人,半个老乡,缘分。常常一起一盘饺子,半杯小酒,相逢何必曾相识,走个!红红油油的脸庞,高低疾徐的呼噜,忘年也有生命的互相碰撞。原来,教授老伴有了大病,每月花费太多,这才出来一起打拼。喝了酒,说了事,有了情,岁月就有了故事。大弟今儿没看到教授,大概去了小北方饭店。大弟寻摸着往那里去,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狂跑过来,仔细一看,教授!后面几个边喊边撵,有人滋事!大弟跑进厂子,顺手操起根钢管,一顿狂舞。原来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见教授总去喝点,让教授付账。大弟疯一样的钢管舞,虽退了敌兵,也不小心舞到了自己,见了红。挨打偶然,出手必然。教授感动,大弟得取“武学秘籍--嫁衣神功”。教授辞职之前,把自己多年的技术经验偷偷地传授给了大弟,大弟从而成为了拥有一技之长的小师傅,秘籍成了各项专利的发源地。
就这样踏踏实实往前走,大弟一度走进了香港首富李嘉诚旗下的公司,成为小主管。舒适的工作环境,优厚的薪资待遇,该满足了。大弟不,他又有了新想法,他要结束打工生涯,自己创业。
金悦来自动化设备有限公司,在几经辗转中诞生了。
大弟自己搞研发,自己创品牌,自己开拓市场。浙大的精英,上海的展会,家乡的厚土,异国的优惠,跨海的平台,一带一路,栉风沐雨,合作共赢。如今,他的企业名噪广东,获东莞市第一批高新技术企业称号,国家助资百万。其麾下产品多年前就已经走出了国门,撞怀法国的浪漫,领略意大利的时尚,更热销于东南亚市场,而位于缅甸仰光的分工厂更是如日中天。
很快,大弟的金悦来自动化有限公司便将上市。
我曾参观大弟的工厂,踱步其展厅,见展品稀稀落落地摆放,不解。就跟他说,地方这么宽敞,为什么不多放点样品。大弟说,不,那样放就是地摊货。看见商场里的鞋子了吗?独有的空间独有自己的精致。
自己的精致。是啊,这就是一个追求精致,追求卓越的男人,唯有此心,命运之手才会爱抚他的笑靥,他才会书写出自己曼妙的人生。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黑土地的肥沃养育了至善的大弟,他书写着至爱至情至信至诚的丛林求生。
从小,我们的家境一般,姐弟三人相继读高中初中的时候,生活开始有些拮据。大弟农忙时回家帮爸妈干农活,赚钱。临近升学考试,又进课堂苦读。老师和同学们都忘不掉那个黑瘦黑瘦的不睡觉的木乃伊。大弟接到了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但眼瞅着家境之窘,他放弃了大学,选择了中专。田里泡塘渔网芦花的日月,大弟晒得黝黑黝黑的,十几岁的少年仿若沧桑的老者,埃及的木乃伊。每每念及此事,老妈总会泪眼模糊。
此后家境困窘依然,捉襟见肘如影相随。
有出息的老弟窘境中考入重庆大学,让家欢喜让家忧。那会儿,大弟才开始打工生涯,挣得不多,但每月必会给老弟寄去五百,且修书一封,勉励老弟务要笃定求学,不必为钱的事发愁,一切有哥在呢!而今生活富足,依然回首。这些家书,被老弟捆成捆,捆成四四方方一大包,珍藏着。窘途岁月的痕迹,沃土辽原的子孙。
大弟手里稍有积蓄了,就寄钱给爸妈,清空了家里乡亲多年的旧账,还了父母一个站直的腰身!应了那句老话,多年以后看子敬父。有了余钱,购置彩电, 棚膜,生产生活日新月异,那个倍爽!老妈说,打那以后,心里再也没有大山压着了。
大弟事业渐好,表姐表哥姑姑姑父叔叔奶奶,相继都移居了广东。大弟无条件的资助他们办工厂,找货源,寻销路。且诸多琐事,大弟不遗余力地帮助一一解决。村里老乡找他帮忙,他一如既往。“还是咱屯的雁来(大弟乳名),热情接待,真诚相助!”受到接济的屯邻无限感慨。东北老乡有了难处,大弟仗义相助,文武双全有点关二哥的风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有在我们姐弟读书期间给予我们帮助的人,大弟都加倍的感恩,加倍的给予回报,大舅二舅都是他舅,大姑二姑都是他姑,大弟有礼了!打个小江山,混个小工厂,立下汗马功劳的兄弟们,创业之时不离不弃,宁可陪着大弟打一夏天的篮球,半年没订单,却一个都不跳槽。生意惨淡时的那碗挂面荷包蛋,是大弟的柔韧,亦是大弟的旭日。老汪孩子大学了,占波大婚了,小九当爹了,......大弟出手阔绰,一万十万的红包,兄弟们一起分享生活的美好。
大弟的视野越来越宽,事业越做越大,但他从不忘记苦难的过去。大弟没机会上大学,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大学,大弟是个优秀毕业生。走出泥潭,甩一段藤蔓,对苦难中的村娃,大弟总会伸出援助之手。他为山区捐款,为公益加瓦,默默地做,悄无声息,雾霭流岚中的羞日,山川丛林里的艳阳,掩饰不住日上三竿的温暖。
他就是一支神奇的彩笔!
他书写风雨彩虹,擎不落的太阳;他书写俗世善美,曳不泯的情怀。
他走过的路,他搭起的人,是他漂亮的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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