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说、文学作品，是读者的幸运。有时，却是作家的不幸。因为作家如果完成这样一部著作，是要呕心沥血、苦思冥想，调用全部的想象力加人生经历，这样的劳作对作家本人的身体健康无疑是一个十分艰巨的挑战。就像毛姆自己在小说里写得那样：
“老天知道书的作者会有什么样的疼痛，他忍受了怎样的苦涩经历，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只是为了让某个碰巧的读者得到几小时的放松，或者驱除他路途的劳顿。”
毛姆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过后来他又说：
“作者应该从创作的乐趣中得到酬报，从思想负担的释放中得到回报；对其他东西都不必介意，表扬还是苛评、失败还是成功，都应该坦然面对。”
毛姆心里清楚得很，既然创作是如此这般一件逆熵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给读者一个下午的舒服？
毛姆分析斯特里克兰德时的一段话，就是自己给出的答案：
“紧紧抓住斯特里克兰德的那种激情，是可以创造美得激情。那种激情不会让他平静。它催促他，逼迫他，让他满世界乱走。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上路得香客，附在他身上的哪个魔鬼是铁石心肠。有些人渴望真理的劲头太大，他们为了求得真理，最后反会把他们世界得根基动摇了。斯特里克兰德就是这种情况，只是他追求的是美，而不是真理。我只会对他怀有深深的同情。”
毛姆虽然说“同情”他们，这些热忱的创作者，仅仅是美的表达迫使他们做出这些另世人不解的举动，人们对月亮习以为常，那仅仅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而对六便士，却更为看重。但是，毛姆是一个狡猾的老头，这个老头熟谙世俗的生活——那是些不值得书写的琐碎和平淡无奇，就像书中的描写：
“他们过着老一套的生活，平淡无奇，再也引不起我的好奇心了。有时候我们见了面，不待他们开口，我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话。
就连他们的桃色事件也都是枯燥乏味的老一套。他们的人生就像从终点站到终点站往返行驶的有轨电车，连乘客的数目也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毛姆并不是要书写什么六便士，压根都不是。六便士，相当于人民币六七毛钱。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六毛钱，与月亮并排起来。月亮高洁得要命，而这六毛钱又实在的要命。毛姆在小说看似没有歌颂斯特里克兰德的选择，甚至还借小说“我”的话，不断揶揄、讥讽他。又看似对六便士报以同情。实际是，毛姆十分地歌颂了月亮，只不过他没有贬低六便士。
因为恰恰是这六七毛钱，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是让我们放弃了看月亮的心情和选择。
作为读者，我们大多数普通人，有谁去抛家舍业，过一种月亮般的生活呢？我们被故事深深地吸引和感动，心存一点对月亮地敬畏，也是好的。在天亮之后，再去为那六便士奔波，似乎心里有了一种什么样的寄托。这大概就是好的文学作品，能达到的安慰人心的境界了吧。
毛姆对普通人生活的描写：“斯特里克兰德太太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她爱自己的丈夫。我可以想象得出他们的幸福生活，诚实、体面，外界的危险灾祸是干扰不了他们的。而且，那两个向上的可爱的孩子，注定能发扬他们家族的优秀传统，这将让他们的生活更有意义。随着他们慢慢变老；他们会看见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到了年龄就结婚成家——一个出落成为漂亮的大姑娘，并在未来成为健康孩子的母亲；另一个又是英俊的小伙子，很有男子气概，显然能成为一名军人。最后，功成名就过上有尊严的退休生活，子孙们对他们敬爱有加，可以度过一个幸福的值得的一生，活得一个大寿数，安然进入坟墓。”
你看毛姆对普通幸福的一生，是多么了然。我读到这一段的时候，甚至有点小小的感动，因为这是平稳幸福的一生的样子的。这样的生活，你再抽空读读毛姆这样的作家写的小说，一生风平浪静，悠然度过。
一点都不高尚，一点也没有意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