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利自然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十分,比订的闹钟早醒了两分钟。虽然昨晚玩手机直到零点才入睡,却一点也不困。一骨碌下了床,一边穿衣一边拿着手机刷抖音,就准备下楼去餐厅吃饭上班呀!每天都是这样忙碌。
这时突然同事老张打来电话,接住电话才知道今天因为特殊情况,休班一天。张胜利赶紧打开微信才看到班组群里组长刚发的紧急休班通知。
哎吆喂可把他高兴地,一连干了几天,每天蹄爪不失闲地十几个小时劳作,确实该歇歇了。于是决定马上回家。
他回家,可不是为了好好休息。因为家里父母体弱多病,今年把所有的地都给了别人。不种地了,二老却也闲不住,有三厘菜园子,经常去园子里不是担粪浇菜呀就是翻地松土呀。他不止一次“警告”父母,不许他们再去菜园子,等他休班回来再干,因为他生怕二老有个闪失,马时三刻就是事!惹得二老怨他太操心,可老人心里却暖暖的。
咱就说现在他决定回家要完成的任务吧!头伏萝卜末伏菜,今天刚入中伏,菜园的豆角结败了,该拉秧了,拉了豆角秧就赶紧担粪上底肥,过两天翻了地就能种萝卜和白菜了。于是他给妈打了个电话,告知今天要回家担粪,让二老先去园地拉着秧,马上就回去了。他妈就心疼地埋怨他,说都还没拉秧呢,就咱特殊?不上班了就跟厂里歇歇吧,这么热的天。可他一再坚持,扣了电话就匆匆骑着他那骑了十年的破旧摩托车往十几里外的家赶去。
半路上,他寻思着家里的面是不是快吃完了,于是买了一袋面。家里已经不种麦子够十年了,就因为在这靠天吃饭的鬼地方,无上天旱,基本颗粒无收。即使风调雨顺,打的麦子只够一家人吃的,问题是种麦子必需的耕地化肥种子农药等等,与收成极不成正比。索性再不种麦子,全靠买面。付款时,他习惯性地扫了90块钱,店主说现在想家了,95块钱一袋!他问为啥涨价了,店主就说:你没看今年咱这里的天有多旱?再加上河南大雨,麦子霉在地,欠收了,能不涨价吗?又扫了五元,一看卡里余额就只有七十块钱了。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得!后半个月勒紧裤腰带吧,只等发工资了。
把面卸下车,搬进了院门,只见妈一个人在院里吃饭。当妈的心疼地看着他,又说你急啥呢?都还没拉秧呢,你爸已经去园地拉秧了。他说趁我今天闲了么,我不干,你们又要干呀。说着回屋里换衣服准备干活,却看见妻子丽芳躺在床上玩手机。
“呀!今天你也休息呢?还挺得劲呀,也不知早点起来帮妈做饭?”他有点不高兴地向妻子说。妻子在煤矿餐厅干,每星期可以休息一天,说明是昨晚就回家了。
还没等妻子有何反应,他妈就进屋冲他发脾气:我把你短寿!会不会说话,你知道回来歇歇,丽芳就活该受累呀?!我让她睡的!怎么?把我儿媳妇累着了咋办?才回来就寻老婆的不是,这是丽芳贤惠,要是你爸这样跟我说话,看我挠他个大花脸……
妈一边数落着他,一边慈爱地看着儿媳妇。丽芳冲他做了个得意的鬼脸,他嘿嘿笑着出门去了园地。
虽然才八点多,火辣的太阳晒得人发慌。爸已经摘了几畦豆角了,要拉秧了,把最后一茬豆角摘了。父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干活,一会儿豆角摘完了,他让爸快回家,太阳晒的,剩下的他一个人干。紧接着把秧拉了,扔出园地,赶紧回家准备担粪。
担粪,就是自家厕所里那种大小便混合的稀水。无公害的农家肥哩!张胜利准备好钩担子,两只粪桶,掏粪的长竿粪勺,掀开厕所盖子掏起了粪。
大门敞开着,爸妈在院里择豆角,不时地朝门外忙碌的他看一眼。老两口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这时丽芳也起床了,窊了面,准备和面,他问午饭吃啥,丽芳说吃豆角卤面吧,你出大力了么!说着心疼地拿毛巾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种了七畦豆角,需要泼粪的也是七畦,每畦必须泼两担粪才能保证均匀。他一刻也不敢停歇,一趟趟一担担往返于厕所和园地,好在两者之间距离也就一百米。他特意看了时间,一个小时担了五担粪,这时就十点多了。
天真热呀!毒辣的日头晒得他烦躁不安,汗水像小溪似的从头上流进眼里,很疼。有点不想干了,可是又算了一下时间,顶多不到十二点就能担完十四担粪了。于是振作起来,尽可能地快干,为了缓解枯燥,他戴上蓝牙耳机听着歌。嘿!还别说,这样一来,忘记了炙烤和劳累。
但最终他败下阵来,担了四畦,也就是八担,肩膀被担子压的生疼,越担越觉得沉重,越担越不想担,索性收拾了不担了,下午凉快了再担吧。
他进了院子,二老就心疼地说别担了,太晒了。他于是洗着头脸,抹着上身,顿感凉爽爸打量着儿子那干瘦的身躯,说:一直是这么瘦,还没我胖哩!娃呀,该吃就吃,别舍不得,别学我,吃了是赚头。他笑着跟爸说:我才不是你年轻时候舍不得吃呢,饭量也不小,就是干吃不长膘么,没办法,就这体质。
突然爸说:啊呀你看你那头发,那么长,人不人鬼不鬼的,数伏了,也不去剃了?他笑着说:本来计划入伏之前剃的,就不知几时就数伏了,就不剃了,等过了伏天再剃吧。老话说的好,头伏剃大(二声,爸的意思),中伏剃妈,末伏剃自己么……
“放你那狗臭屁!”没等他说完,爸就训斥他。“这么年轻在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比我还顽固?照你这么说,伏天所有的理发店都没生意了?去剃了!现在就去!我看看我和你妈能死了不能?!”
他妈也在一旁笑他顽固。
于是他只得去剪了个毛寸,理发也涨价了,十五块,余额就剩下55块钱了。回来的路上看见卖西瓜的,一块钱一斤,买了一个,又是十块钱花出去了。
把西瓜抱回家,二老虽然埋怨他不该乱花钱,脸上却笑着,因为入夏以来,老人还没舍得买过一个西瓜。午饭是吃着豆角卤面,配着西瓜的,爽!
该午休了,丽芳说给咱打开空调吹一会吧,把爸妈也叫进来凉快凉快。他打开空调,叫爸妈,老人却不进屋,说受不得凉,进了另一个屋吹起了风扇。这个空调,还是前年,丽芳吵着太热,用自己一个半月的工资买的。只敢夏天偶尔吹一会,并且要把门窗关着,怕冷气出了屋。
午休起来,才三点多,太阳还是那么毒辣。两口子就玩手机到四点多,丽芳说自己的脚疼了好一段时间了,走路用不上劲,带我去看看医生吧?他心疼地怨丽芳不早点说,万一是啥毛病,耽搁了不得了。
“人穷命贱,身子却皮实得很呢!”丽芳自我解嘲地说。
骑车载着去镇上的药店,找医生看脚。那医生捏了几下脚,说:没事呀,没问题呀,看不出啥么,又不是扭了,可能是走路多了累的吧,真不行拿一管软膏吧。
买软膏时,一问价格,贵!25 块钱。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被丽芳捕捉到了。
“要不别买了吧,没事的,就是累的……唉我们已经仨月没发工资了。”丽芳难过地说。可他扫了码,拿了软膏,拽着丽芳出了药店。
出了药店,路边水果摊,丽芳看着那些水果出神。他二话不顺,就买了八块钱的青苹果,递给丽芳,说:让你去矿上嘴淡了吃!妻子眨了几下眼,眼角有了泪。
“咱再割点肉吧?买点那种省烩面,再买几个圪锥。”丽芳说。
他不解地问怎为啥买这些?丽芳总指头点了他一下,假装嗔怪地说:你呀!活糊涂了明天是六月六呀!咱明天不在家,今晚做一顿肉烩面,六月六该吃长寿面呢,让爸妈尝尝。买圪锥,是让他们明早献山神爷哩!
多好的媳妇呀!他心里感叹着。
买烩面,割肉,圪锥馍,一共花了三十块钱,其中十块还是丽芳手机里仅有的。
把这些东西拿回家,二老高兴地合不拢嘴,知道这都是儿媳的主意,老两口感激而幸福地看着在厨房忙着做饭的儿媳。
傍晚,凉快了许多。张胜利索性把没担完的粪都担完了。烩面也做好了,儿媳给婆婆盛了一碗,肉块堆在面条上,煞是好看。当妈的却让儿子先吃,胜利说:妈您先吃吧,吃饱!尝尝你儿媳的手艺咋样。
“我丽芳的手艺是最好的,谁都比不过!”妈吃了几口,忙夸比饭店的都好吃呢。
“妈你净瞎说!您和爸一辈子都没下过馆子,咋知道比饭店的好吃呀?”丽芳娇羞地说。
这时胜利他爸从街上回来,丽芳就赶紧給公公盛了一碗烩面,把张老汉吃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丽芳又给他端来一碗烩面。
“快吃吧!看我做的有没有河南饭店的烩面好吃?”
他毫不客气,狼吐虎咽吃了起来。嗯!比饭店的好吃多了!
吃完了,他进了厨房送碗。原来以为丽芳再给她自己煮烩面,却看到亲爱的老婆在池中午剩的豆角卤面。
“你怎么不吃烩面?”他问。
“就买了够三个人吃的,我不吃,矿上啥好吃的没有?你和爸妈吃好就行。”
此时,张胜利呆住了,院里的老两口早已泪流满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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