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离
据说人被砍头后,大脑还会有十二秒的意识。这段距离中,时间会变慢,这颗头能清楚的看到关于自己的身体,它通过感知看到了360度的各种场景。
我——死人头
刽子手高高扬起手臂,虽然我被按在行刑台上,但觉得,自己能看见那把长刀在夕阳下变的通红。
一阵疾风带着凉意从颈部袭来,我和躯干分离了。
第一秒,我望见天和地连在一起变得扭扯,没有界限的糅合成模糊画面。扭曲的画面停止,天地迅速回正各自位置,又变的清晰明确。这颜色真蓝,真好看阿,还好,今天是个好天气。几双人脚向我奔来,在空中滑行,又慢慢落到地面,激起一小层尘土,原来时间可以在我这里变的缓慢,真是幸运啊。腿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的躯干挡住了蓝色的天空,没得看了。唉,人生不如意之十八九,原来到死后依旧如此,看来生死区别也不是很大了。
第二秒,他们将我扶正,颈部着地。用尖状竹签刺激我的面部,用蜡烛凑近我的眼睛,他们的神情专注又期待,而此刻我已是独立的意识,不再跟这具躯体有任何联系。我知道这几个人想要什么。要不要告诉他们答案呢?犹豫中,脸颊又被戳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说了罢。
血液在抽离,耳蜗里升起汩汩轰鸣声,巨大,缓慢,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像是年少父亲带我去的大峡谷看瀑布时,听到的声音。我记得那时在胸口激荡回绕的震撼,嗡嗡作响。父亲牵我的手,望着大瀑布笔挺腰背,张嘴大声说些什么,声音被水声淹没。我只感觉到手指被握的越来越紧,都有点生疼。仰头望向父亲想要说话时,见他紧紧抿着嘴,眉头皱在一起。好像有水滴飞溅到他脸上,滑落,消失。我似懂非懂的,忍住了手指的疼痛,默默陪着他。
瀑布的水汽有点闷,有点凉,携带着父亲的躁动,悲伤,愤怒,和无奈,将我慢慢笼罩,然后细细的渗入皮肤,一直到血液里。而此刻,它们也都随着这红色,脱离了我,什么都将没有了,轻松。
嗯?这个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小医生,冲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干嘛?不好意思啊老兄,听不见的哩。
我——从事研究的医生
我看到他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下来,然后停在地上。红色粘稠的液体从切割面迅速流出,又缓慢流淌。和其他几个医师一起,我们飞奔到这颗头颅跟前。我抢先一步扶正了它,看到了它的眼神,那一瞬间,我知道,不应该叫它,而是他。他和行刑台上的那个躯体,已经没关系了,但他仍是存在的。
是的,我知道,就是知道的。我按耐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盯着他眼睛,呼唤他名字,试图引起他的反应。可无论我怎么叫唤,他的表情毫无半点松懈。恍若间似乎看到眼睛里的一线光,却在另一位同事拿竹签戳他脸时,又暗了下去。是我的错觉么?
不,不是错觉。我看见了,那双眼睛,在烛光的晕染下,分明有流动着东西,是什么?是什么?告诉我,迦尔纳的头颅,你能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你还有思想,你还有记忆,你是有生命的对不对,在离开那躯干之后。
我对身边同事说迦尔纳的头颅在思考,但他们并不信,认为他呈现的表象已经是彻底死亡的状态。
不,等等,再等等,你们再看看,好好瞧,有十二秒的时间的,这将会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发现的。
迦尔纳,求求你如果听得见我说话,就眨眨眼,转转眼珠子吧。我知道你在的,我知道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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