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教我飞得很高很高的人

那个教我飞得很高很高的人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

主题，校园传奇人物。

文/白日懿子

从小，我就喜欢写作文，所以几乎每一任语文老师都特别疼爱我。我也总是毫不费力，就可以得到语文老师的赞扬与优异的分数。

相反，数学犹如魔咒一样，是我从小到大的阴影。老师新教的东西，非常简单的，我要花正常人的好几倍时间才能弄懂一二。所以，在我学生时代里，数学常常成为我怀疑自己智商的一大因素。

与把我视若珍宝的语文老师不同，数学老师大都视我如同一块不可雕刻的朽木，连责骂都觉得浪费口舌。

但是，有一位数学老师，他却品味独特，偏偏喜欢捡别人不要的朽木。

他是我的初中数学老师。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小升初的补习班里。一想到要整晚与数学待在一起，我就垂头丧气，一个人坐在角落闷闷不乐。

他拎着材料风风火火得走进来，大声得和我们问好。

我抬头悄悄打量他，剃着平头，穿着polo衫，有着中年男子特有的小肚子，憨憨得笑着。实在没有什么小说里出现的传奇老师那般惊为天人的长相。声音也并不好听，讲话一顿一顿的，但是非常响亮。

我扫了一眼没有多大兴趣就翻开课本，打算度过难熬的一晚。

他却一笑，说道，“我讲课是不用课本的，你们以后可以不用带书了。”

同学们都停下翻书的手，诧异得抬头望着他。

他接着不紧不慢得说到，“还有，如果以后我们有幸成为师生的话，你们还会发现，我每天的作业都只有一张纸。从初一到初三，无论课程多紧张，就一张，不多不少。”

说着，他拿起手中的材料晃了晃，确实只有寥寥几道题。

对于每天都要花好多时间写数学作业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我初中三年是他教就好了，我在心里暗自期待。

缘分这种东西说也说不准，后来，他就真的成为了我初中三年的数学老师。

与一般数学老师刻板的教学不同，他的核心教学理念是四个字，“感悟数学”。

记得他把这四个大字写在黑板上，敲着黑板说，“感悟！最重要的是感悟！”

同学们就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觉得好像可以通过“神学”的方法，领悟数学的真谛。现在想想那种小朋友们都聚精会神感悟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爱。

他的每日作业真的就只有一张纸，但是每一份作业都是他自己出的，几道题，却凝聚了最核心的知识点。他还要求我们在错题旁边写上自己的感悟。

一开始，在“感悟数学”的号召下，我摩拳擦掌认为自己的数学可以取得质的飞跃。

可惜，哪怕披着“感悟”的外衣，数学也还是那个“数学”。

我依旧是那个很难跟上班级进度的“困难生”，几次单元考下来我的成绩也像是飘绿的股票一般不忍直视。

与生俱来的那股自卑又出现了，我绝望得想这个数学老师又要像以前的那几个一样对我失望而后视而不见。

于是我就和以前一样，尽量降低在课堂上的存在感。

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这个老师，他“品味独特”，除了喜欢班上那些数学好的天选之子外，他还莫名其妙得对我感兴趣。

每次他在黑板上出完题后，提问同学上黑板解答，我都低着头，心都要跳得从嗓子眼飞出来。

而他，就偏偏提问我。每次听到我的名字我都像是要被处以绞刑一样，脸色苍白，噘着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讲台。

身边的同学都飞快得解答完下去，而我面前只写了一个“解”字就再无下文。

但是他每天都乐此不彼得提问我，每天上数学课的我都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有一天他看到我哭丧的脸后，用全班都听得见得语调说，“为什么我们每次提问你你都不开心呢，不能多笑笑吗？”

于是从此以后每次他提问我，我都尽力挤出一个足以闪瞎全班的笑容，然后上讲台赴死。我还是做不来数学题，而他却更喜欢提问我了……

久而久之，我上数学课便不再像以前那般紧张。想着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做不来，也没什么丢人的，就渐渐的参与到课堂中。

到初三时，我的数学虽算不上成绩优异，但总不至于托后腿了。

有一天他喊我去他办公室，全班同学都窃窃私语，因为一般去完他办公室的同学没有一个不是哭着出来的。

我犹如壮士赴死一般往办公室走去，闭着眼睛准备横竖都是一死。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骂我。而是和寻常老师一样告诉我初三的重要性，提醒我不能放松。

我乖乖得点头，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在谈话的末尾，他缓缓得开口，“你知道吗，有的小鸟，虽然飞得没有别人快。但是它一直坚持，别人飞得时候飞，别人休息的时候也飞，后来，它就飞得很高很高……你懂吗？”

我记得那天办公室里很安静，窗外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我的心好像被人看透了一般悬在空中，在点头的那一刻，我果然还是哭了。

对于我这种实在不聪明的孩子来说，初三是非常非常难熬的。

我每天都在崩溃边缘活得战战兢兢，每当我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觉得上天不公平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那只从未停止过努力的小鸟。

于是初三也就那样熬着熬着过完了。

那年中考的卷子我做得格外顺利，甚至连最后一小题都写了出来，我的数学也考到了我三年的最高分，甚至考过了很多“飞得快的小鸟”。

谢师宴上我们轮流给老师敬酒。

前面几位老师都为我的成绩表示欣慰与赞扬，到他的时候，我举着酒杯等待他对我数学成绩的夸奖，他只是喊我的名字，眼睛亮亮的，似乎有些醉意，然后他只说了几个字，“以后，可一定要过得开心点哦！”

我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咙被火烧了般滚烫，眼睛也是，心里也是，而我知道，烫的不是酒。

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那一次中考的超常发挥发生什么惊天逆转，相反，我在高中过得比初中更惨。

在更需要拼智力的高中，我过得浑浑噩噩，即便我每科成绩都挂红灯，也没有老师提醒我要“不停得飞”了。

某个周末我和一位初中同学跑到老师补习的地方想在门外偷偷看他。

去的路上我一直担心会打扰到他让他不高兴。因为其实他的性格一直不似一般的老师那般平和，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发起脾气来，与街头那些张扬跋扈的混混无差。

除了数学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事，有一天几个毕业了的学生和他问好，他挠挠脑袋想了很久也记不起来人家的名字。

“所以啊，只要你们一毕业，我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你们是谁了。”他在课堂上这么说时，我在心里偷偷觉得他未免太过无情。

心里就那么担心着待会尴尬的境遇，我们就已经走到了补习班门口。

教室里传来的还是那声熟悉的，“感悟！最重要的是感悟！”

只是坐在底下的，是另一群歪着脑袋的小朋友了。

我们在门口偷偷张望，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看到我们时，一愣，而后眼睛就又像谢师宴那晚般明亮，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喊出我的名字。

我的眼睛一瞬间就开始发热，半天挤出一句，“老师，你怎么还记得我呢。”

他非常认真得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呢！我教了你那么久！”

声音就跟说“感悟数学”那般洪亮。

那是他和我说得最后一句话。因为我早已泣不成声，有很多想和他说的话，眼泪却不管不顾的流下来。

记得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还非常丢人得哭了一整路，同学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那个时候想觉得很莫名其妙，现在看来，那段日子是我非常低迷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否定自己，也根本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明白我内心有多煎熬，也根本没有人能相信我能飞得很高很高，所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紧绷的精神瞬间崩溃，就是想哭，还停不下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一想到给人家留下的最后印象是哭得失了智，我还是蛮羞愧的。

上了大学学了法律之后我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数学这个东西了，老师也渐渐淡出我的生活。

再过两年就毕业了，我也算是遇到过很多“辛勤的园丁”了。有些赏识我的，更多的是对平庸的我毫无记忆的。

有的时候我挺羡慕被老师偏爱的那些同学，也总是因为自己的资质平平而自卑。

今天突发奇想要写这篇文章，便一口气写到此，惊讶的发现关于老师的记忆都还十分清晰，甚至连老师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能立刻在脑海里浮现。

我想，可能每个老师都会祝自己的学生前程似锦，可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过得开心的老师，就这一个。

他没有什么奇闻轶事供我写出来让大家啧啧称奇，他也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业足以让大家为之钦佩，他甚至都没有让全班的数学成绩在感悟中突飞猛进。可他教会我，不断地飞，就能飞得很高很高。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可在我飞得很辛苦的学生时代，喊着“感悟数学”的他，就是唯一不变的“传奇”。

那个教我飞得很高很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