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子

作为北方人，澡堂子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烟雾缭绕如仙境，人声喧闹如鸟市，白花花的一片，坦诚相见……

大年三十前不论男女，不论老少，都会去澡堂子去泡上一泡，洗去一年的晦气。是身体的需要，是年味的需要，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感。

我虽居南方已久，但每每回到老家，依然免不了这份俗，去感受久违的人间烟火。

根据老爸的建议，我去了在县城丝网城的一家澡堂子，据说这家虽然面积不大，但水深而且干净。

我正在前台区换拖鞋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爸爸，这就是温泉吗？”，我循声望去，男孩大约6岁左右，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是的，这就是咱们老家的大温泉！”男人暗藏玄机地笑着对儿子说。

男人穿着讲究，人高马大，颇有气质，浑身上下透着领导范，不时地和前台、男孩讲着话，普通话和家乡话切换自如，毫无违和感。

我拿着手环进入了休息区，映入眼帘的是摆放整齐的一排排躺椅，如此的景象依然那么熟悉：有人在躺着小睡，有人在拔火罐，有人在修脚，有人在喝茶，有人在闲聊……

我选择了靠近储物柜的地方坐下来，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空躺椅上，抬头看见浴室的墙上依然贴着那经久不衰的横幅“贵重物品请保管好，遗失不赔。”

“好热啊，我快要中暑了，爸爸！”不知道男孩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选的躺椅就在紧挨着我的左侧。

爸爸打趣地说“快把衣服脱了，脱成光屁猴就凉快了。”

男孩迅速地脱衣服，动作虽然熟练，但由于穿得太厚，毛衣却脱不下来，急忙说“爸爸，快帮我脱毛衣”。

不一会的功夫，一只光屁猴诞生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爸爸，那个人身上为什么有圈圈啊”，男孩低声地问，就像在说悄悄话，担心别人听到。

“那是拔火罐留下来的”
“火罐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拔火罐？”
“火罐是……”父子俩对话的声音逐渐远去了，他们去了泡澡区。

这家浴室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大池子是低温区，小池子是高温区。男孩刚开始不敢下水，经过爸爸的鼓励，最终进入了大池子。不一会的功夫，小脸热得通红。

“爸爸，太热了，我受不了！”，男人没办法，只好把男孩带入休息区缓一缓。

“嗯，爸爸，还是这里舒服，为什么这里没刚才热了呢”

“儿子，这里温度相对的低，所以你会感觉很舒服”

“相对，什么是相对啊”六岁的孩子正处在十万个为什么阶段。

“额，相对就是比较，高跟矮是相对，长跟短是相对……”爸爸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男人陪男孩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又带着他返回了泡澡区。这时男孩已经适应了环境，虽然小脸还是红扑扑的，但玩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男人从大池子走出来，换进了高温的小池子里，儿子也想跟过去，但被爸爸拒绝了。

“这池子水太烫，你是不可以过来的。“

“为什么呢？“

“你如果过来，就会变成烤肉了！我在这边泡一会要去搓个澡。”

“爸爸，你为什么要搓澡啊？”男人看了一眼儿子，愣了一下，好像脑袋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搓澡师傅从池子里舀了一盆水朝面前的躺板上泼了过去，男人随即趴在了躺板上。师傅动作娴熟地给男人开始搓澡，据说正宗的搓澡需要搓108下，不多不少。男孩就站在爸爸前面好奇地看着，脸上露出了不理解。

搓完澡，男人带着男孩返回了大池子，男孩突然问了一个尴尬的问题“爸爸，万一有人在里面拉尿怎么办？”

“额，……”男人一脸的黑线，然后小声地说着什么……

我走出了浴室，回想刚才孩子的问话，也是哭笑不得。实际上，小时候的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万一有人尿在池子里咋办“，所以我每次泡完澡都会淋浴再冲洗一遍。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这都是给孩子一次家乡习俗的洗礼，将来或许成为男人的回忆，或许成为男孩的回忆。

这种回忆是乡愁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