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一支烟,放在烟灰缸旁。
如果我蒙上黑夜的眼睛,想来更能听懂睡梦中橘猫的呢喃。烟旁的秒钟洒脱得运转,伴随着低低浅浅的呼吸声,那烟头起先,只是残弱的火星,接着便幻化成一条线,拉扯出七零八落的片段。传言,死前一秒会放映生前所有回忆,我触碰那飘渺的烟圈不知能否治愈灵魂,与死神握和。沸腾的水惊醒了橘猫,那幽深的棕色瞳仁中出现一个月牙般的倒影,就像恋人的月牙,不满则亏;就像亲人的月牙,柔软湿润;就像知己的月牙,聚少离多。轻轻弹去燃尽的烟灰,把一根丝带缠在指尖,慢慢勒紧,直至血液倒流,凝在上下滑动的喉结,我企图高歌,却被锋利的寂静打破。瞪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蜘蛛网,环顾白得阴冷的四壁,恍然懂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这是几维度的空间?我的所触,所嗅,所抚是梦亦或真?丝带从我的指尖滑到眼上,屏蔽了外界的信息。
直到针筒推射进沁凉的皮肤,药液在细胞中周旋,那条丝带才犹如银鱼般抽离,我慢慢睁开晦涩的眼,听得隔壁新生儿的啼哭,阳光星星点点撒了进来,我拖着沉重的身躯行走,就像游走的孤魂,但阳光很快光顾了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进那间婴儿房,奶香味刺激了我的嗅觉,那稚嫩的小手探出婴儿床,我想去触摸,但当我伸出手时才发觉自己苍白细长的手毫无血色,所以我惊恐得缩了回来,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刺激了我的听觉,新生儿察觉到我的存在开始拼命得啼哭,就像海妖的魔音,一圈圈把我环绕,我捂着耳逃离,在转身刹那却见婴儿眼中报复性的狡黠。
逃离回那个逼仄的空间,烟灰缸旁的烟已经燃尽三分之一,唯一不同的是,那只橘猫不见了,不过这却不是我所关心的,针筒残留的药滴撒在桌上,一旁的相册四十五度的倾斜,相册上那个陌生的女人依偎在我身旁灿烂得微笑,而我的脸上竟也是一副世俗的嘴角。厌恶一点点吞噬内心,扣上相册,那是我的恋人吗?我只依稀记得她叫夏花,没有诗意,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我晃了晃脑袋,庆幸还能操控这疲劳的肉身,抚摸食指上陈年的老茧,目光触及那支磨损的钢笔,握住竟觉适好,仿佛一个卡口掐到正确的位置,我的行动感知一下重回躯壳,待我画好最后一个句点,就像渴死的鱼瘫坐椅上。
那半支烟,我不知为何还挂记那半支烟,我嘴唇哆嗦得拿起那半支烟,却没了吸食的力量,我的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伸出苍白的手推开窗,用力把烟掷了出去。一阵耳鸣让我的呼吸倒走,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热气球飘在半空中,飘着,飘着,寻找远方的极乐……
出租屋被打开时,诗人已经死了七天,抱着婴儿的女人手捂鼻极为厌恶得在门口观望,婴儿将粉嫩的手放在唇里吮吸,趴在女人肩上合着眼睡着了。诗人没有遗产,只有手旁一摞的诗稿和干了墨的钢笔,针筒里的药剂明确是自杀。又隔了几天,有个叫夏花的长发女人前来认领了那摞诗稿,听说诗稿大卖,她也很快成了有钱的阔太。
那扣上的相册还在桌上,背面积了灰,隐隐有恣意狂放的笔迹"生如夏花之绚烂",可惜没了下文,还有很多可惜的事,比如谁也没有注意到诗人自杀的当天,橘猫在垃圾旁觅食;比如那从窗台掷下的半支烟,一个过路的乞丐拾起过它继续悠闲得抽着。不过话说,这一切又有谁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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