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房子的一楼已出租,租客是一对小夫妻。
男人开出租车,女人推着一台小三轮车卖小吃。
男人很俊,一米七几的个子,穿着干净利索。女人很俏,小个儿,脸上的笑容浅浅的,有对可爱的小酒窝。
市区出租车的生意很好,一天下来男人几乎忙的不亦乐乎。但中午的一个小时,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男人都会回来吃饭。
一张干净的小方桌上,除了有垂涎欲滴的饭菜,更多的是温言细语,偶尔会传来花枝乱颤的笑声。
每每从他们门前经过,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放慢两步,似乎有种情意绵绵的空气就种在他们家门口,没有用心体绘这种氛围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我很是羡慕,由衷地羡慕,因为在当今,这种小日子的耳鬓厮磨已不多了……
我喜欢邓丽君《何日君再来》这首经典之曲,甜美婉约中带着坚强和豪爽,但每次听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心中不免又有点点惆怅之情。是自己多愁善感?还是歌词成了文中主人翁的真实写照?我想两者都有吧!
一天,毛毛细雨悄然无声的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如迷迷漫漫的轻纱。几缕清风送来,我一连打了两个寒颤,只好将雨伞紧紧地揽在胸前。
突然间,一阵低低的抽泣声捕入耳中,我下意识的走近一楼窗户,房间的窗帘半掩着,只见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鞋子丢在一边,两只手捂着脸,靠在床边伤心欲绝。我惊呆了,简直措手无策。是一走了之?还是敲门而入?正踌躇,女人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那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早已被泪水覆盖,她的眼神是有求于我的。
我推开虚掩着的门,把她扶到床上靠好,用被子盖好她那双没穿鞋袜的脚,一双透着凉气的脚。
当她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时,她终于嚎啕大哭,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合影照框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碎了,她的心跟着碎了。我抱住她的双肩,像亲姐妹一样抱住……我的心拧的像一团麻一样难受,有种窒息的感觉。望着眼前这个一向温柔可人、笑脸如靥的女人,此时变的如此的歇斯底里和生不如死,此时我的心和她的心一样,是颤抖的。我拿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紧紧地握住那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姐,我要搬走了!”这是我进房来她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我轻轻地问,生怕再一次惊扰到她的泪水。
“他外面有人了!”她的泪水又一次扑天盖地袭下来。她上唇拼命地咬着下唇,任其疼痛无情地侵蚀着她的心灵。
我张了几次嘴,竟不知拿句什么最为妥切地话来安慰她。我只知道,我的眼内已布满泪水,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都说女人太操劳命就越贱。”从她口中吐出极不相衬的话语。“这不国庆长假嘛,看好流动人口多,我想推着三轮车在市区处处停下脚多卖点东西,一天下来攒个三四百不成问题。我于是一连三个通宵做好牛肉粉汤、糯米丸子、串烧藕片,粉蒸排骨等,天色微明就出发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起努力想买个房,来年再要个孩子?”
我拼命朝她点头,想与她达成一种共鸣。
“由于忙,这几天我们中午都在外面将就吃点,晚上回来再做餐正经的饭菜。今天是第三天,生意出奇的好,我便早早收工,心情是灿烂的。”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惬意,但很快又消失了。
“我穿好雨衣,哼着小调,踏着三轮车开往回家的路。我喜欢从准备要拆牵的老房子前面过,因为这样近了很多。刚拐弯只见一台出租车横卧在围墙背面,透过挡风玻璃上的蒙蒙细雨,车上一对男女好不热情,吻的一个你死我活,男女混抱扭在一起真不忍心直视。唉!我当时还嘀咕,就当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吧,不然还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瞧不见啊!突然我一转神,再也熟悉不过的车牌号码印入我眼帘,我一连扫视两遍号码,准确无误。随及大脑像严重缺氧一样难受,来不及刹车,三轮车结结实实地撞到出租车上。”
我仿佛在听她讲一个剧中的故事,但又怎么都不像,因为她的眼睛始终潜着泪水,望着她,你感觉到心疼与无助。
她张开抽搐的双唇,一字一句都显得有气无力。
她说“当时我傻了,车里的人也傻了,三个人相互望着,那一刻,全世界静止了,窒息也许只需要一秒钟。”
“僵硬几分钟后,我不再看那两双魔鬼一样的眼睛,拿起三轮车上的锅铲拼命的捶着出租车的挡风玻璃,把那对本来就傻了的人吓的挤出恐怖的尖叫声。”
我惊恐的听着这一切,心里波涛汹涌。
我似乎不记得我们是怎样结束了我们的对话,不,应该是她一个人的述说更为准确。
接下来的日子,男人的出租车停在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往日的绵绵细语和柔柔笑声再也不曾响起,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彻底的混浊了。
大约半个月后,女人把她的离婚证书拿给我看,牵动着小小的酒窝苦苦地笑的牵强。
我什么也没说,而是再一次拥抱了她……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许是带着苦涩的凄凉、或许是带着更好的希望走了吧!
数日后,男人来和我结清所有的房租水电费。
我拿着那一沓似乎有着汽油味的钱拼命的跑回房间,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再滑落……
男人肺癌中期,在女人要经过的路上扮演‘陈世美’,只为让自己心尖尖疼爱着的女人不受到任何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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