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Q公馆

烟草

一

晚上十一点一刻，徐文准备睡觉，台灯的光像刀似的在铝盒上留下一条浅黄的光痕，里面四支没有任何商标的香烟使他有些疑惑。他关上灯，想起回家时遇到的那个老头。

四个小时前，徐文跨出地铁，汗水浸透的衬衫紧贴脊背，夏天的晚上依旧燥热。他快步走向2号口旁的人行道，极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凤凰自行车，可折返了两圈也没有看到。“可能是忘了，毕竟很多天没回来。”徐文一边想一边解开颗纽扣使劲的灌风，胸前有了丝凉意便没有刚才那么焦灼了。

骑车半小时的路程变成一小时，不久四周渐渐暗下来，送了一天货的徐文感觉回家的路越走越长，路灯亮了，徐文依旧没有精神。

“啪！”

一个清脆响声吸引了徐文的注意，一个银色的盒子从跛脚老头的口袋里滑了出来，跛脚老头佝偻着身体，影子像碰倒的墨汁淌着不规则的线条。

“喂！”徐文向前面喊了一声。

跛脚老头没有听到，依旧走着。

“喂，老头！”徐文有点不耐烦。

那老头的影子在路灯下缩成极黑的一团，等徐文捡起盒子抬头他就不见了。

“糟老头子，爱要不要。”劳累一天的徐文不想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精力。徐文打量着银色的盒子，很轻便，应该是铝制的，锁扣看起来却是精致，一对交错的龙爪狠狠咬在一起，此时却挠着徐文的好奇心，因为锁扣趁着路灯反而更润泽，一定是贵金属，和前几天送给女友的铂金戒指很像。

徐文用力打开铝盒，一股清香涌入鼻尖。徐文看着四支香烟自嘲了起来。“是啊，这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东西呢？”

二

接近凌晨，徐文在床上躺的很不舒服，洗了澡背后却依然有被汗水浸湿的感觉，像躺在泥沼上。徐文的烟瘾犯了，他摸索着开关，灯光有点刺眼。

徐文用力打开铝盒，里面的香气闻起来很舒服，他抽出一支香烟，这时发现盒子的内壁上浅浅的刻着“Q”的字母。但没有多想便把烟蒂夹在唇间点了起来，香烟窸窸窣窣地燃烧起来，烟雾如幔帐一般遮住了他的脸，徐文感觉每一寸肌肤都浸在这独特的清香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中。

欧式大门的左边贴着着717弄01号的铁制门牌，徐文很熟悉这串数字，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他走了进去，一栋老沪式建筑出现在眼前，红木门左侧挂着“Q公馆”的木板，尽管很小，却重重地压在心上，他想起了那只铝盒。

徐文把手轻轻的放在门上，刚刚推开，各种嘈杂的声音混着热气涌入他的身体。

“嘿，文文！”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向他打招呼，那是他的父亲。徐文还未反应过来，另外一群人便来向他寒暄，无微不至的向他询问近况，这些人都是徐文的亲人和朋友。

正当徐文一头雾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他，循声望去，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声音徐文听了20多年。

“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呀，徐文。”林青衣微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三

徐文醒了，烟灰缸里的烟把堆积的很高。徐文把床头的铝盒打开，他顿时愣住了，里面依然夹着四支香烟，他坚信自己抽了一支，因为那种清香带来的舒适感他无法遗忘。徐文抬起烟灰缸然后甩在地上，各种各式的烟把夹着烟灰散在地上，却唯独没有那支无名香烟，徐文脸色发红，感觉极其燥热。

淋浴沙沙的响着，他却觉得那像燃烧的声音，他的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直到想起昨天的梦。

717弄01号——

Q公馆——

林青衣！

徐文马上冲出浴室拿起手机拨通了女朋友青衣的电话。

“对方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徐文头一次感到这么恐惧，他信步走在路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面前烟气氤氲，毛细血管在下颚清晰地延伸，远远望去，徐文像是在烟雾中被蜘蛛扼住了喉咙。

“真希望这还是一场梦”

徐文渐渐冷静下来，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青衣小宝贝”。

“我昨天加班到很晚，抱歉没接到你的电话。”青衣含着睡意的声音让徐文放下心来，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徐文自己嗫嚅着。

“什么？”

“宝贝你睡吧，我还有点事”徐文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林青衣。

“我爱你”

四

徐文是在墓园中找到跛脚老头的，老头是那片墓园的管理员。徐文在远处死死盯着那身影，他想起那个傍晚的影子，那个像墨水一般吞噬自己的影子。

跛脚老头背蹲在墓园角落的棚屋里，本就佝偻的身躯现在像是一个肉球，徐文缓缓走去，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需要确认。

跛脚老头浑浊的眼球一直盯着手上的正在卷的香烟，手指熟练的在卷烟机上穿梭。徐文打开铝盒，抽出两支香烟夹在拇指和食指中，弯下身子递了过去。跛脚老头取了里面的那一支坐到地上。徐文先帮跛脚老头点燃，然后点起自己的。

“这烟的味道很独特，有点不像烟”说着，徐文吐了一口烟。

“被你发现了吗？”跛脚老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狡猾

老头干涩的声音就像这残破的墓园一样让徐文感到不舒服。

“你也是我的想象吧”徐文说。

“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老头手里的烟烧到了到了尽头。

“所以我才把你臆想成了这番模样”徐文戏谑着。

“你很会计较”老头说

“那你何必和死人计较”徐文点燃最后一支烟。

“那么这烟到底是什么，这个味道我很熟悉”徐文又问

“你明明知道的。”说完这句话，跛脚老头便消失了。

五

那晚在睡意中烟蒂掉落，点燃了整个房间！火舌舔着徐文的四肢，但徐文已经被烟雾熏得没有了知觉，恍惚间，徐文意识到今天是七月十七号，电子闹钟的报时为01：00。

徐文刚刚开始感觉很热，而他现在感觉很冷，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或者只丢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文闻到了一种清香的味道，那味道很熟悉，而且就在眼前。徐文尽力的睁开眼，看到了林青衣，她低着头眼泪不停的往下坠，戒指挂在她白皙的颈上，内侧有一个“Q”的字母，那是她名字的缩写。

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徐文想起717弄01号的Q公馆。想起了他对林青衣发出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