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惊醒

文/踏雪寻梅

梦中惊醒，如水的月光稀疏地洒在我的床边，让惊恐的我稍稍平静下来。不经意间，轻轻闭上眼睛，刚才梦中可怕的一幕又浮现。我不敢再回想，生怕那是真的。

我缓缓坐起来，慢慢爬下床，踏着月光，来到阳台。抬头一望，便看到一轮圆月，散发出凄冷的月光。远处树木没有了白天的青翠，化作一群群游荡在山头的幽灵。秋风扫过，幽灵们发出沙沙的叫声，痛苦地摇摆着身体……我不敢再往下想，梦中飘荡的幽魂有着和我最爱的弟弟一样的模样。我不停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慌乱中，我冲进寝室，找出手机，看到睡前弟弟发来天冷添衣的短信，轻呼出一口气。哦，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远方的弟弟，你现在应该正睡得香甜吧，打着呼呼呼响的呼噜，嘴角边有一条哗啦哗啦流淌的小溪……长大了不知现在睡着的你还会不会是这个样子呢？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在熟睡中流着口水，让那时候的我以为你梦到了好多好吃的。你四岁时，我八岁，从此黑夜里，两个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一张大床上，比我小四岁的你胆子很小，风吹过窗子发出的呼呼声也能吓得你钻进被窝。可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很胆小，在每个夜晚，你都睡得比我早，而我多是伴着你的呼呼声入睡的，你打呼噜的声音让我感到踏实安稳。

你应该相信我能保护你吧，但在我心里，姐姐给弟弟安全感，弟弟却给姐姐真真实实的保护。你还记得吗？在某个时刻是你挺身而出，给孤独无助的我施予援手。当我闯祸惹妈妈生气，被罚站在家门外时，你不会袖手旁观，不会静静地吃饭。你会使出浑身招数，向妈妈求情，最后我被你解救出来。但是，你不是每次都会成功，记得有一次，我撒了一个大谎，你为了我和妈妈吵了一架后，满脸眼泪，拖着鼻涕出门。看到抽泣的你，我很惊讶，当你说出和我一起罚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想帮我，然后惹火了妈妈，也被罚了。你的出现让我第一次觉得天上的乌云和四周的虫鸣蛙叫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两个小身影在淡淡的月光下蜷缩在一起互相安慰，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感动，只觉得有你在身边，自己不再那么害怕。最后妈妈开门说，让我快进去，不然弟弟也不吃饭。原来你不是被妈妈罚的，是自愿和我一起。那时候真想不到你小小的脑袋瓜居然会想到这个主意，现在想想看，那时我们真是“同仇敌忾”，不管你是故意设法帮我，还是和妈妈磨破嘴皮后无奈之下来陪我，我都记在心里。

你属兔，也像温顺的小白兔，一双红眼睛扑闪扑闪时，泪珠像断线的水晶珠一样滚过脸颊，一直滚，滚到地上。从小你爱哭鼻子，和我一样，仿佛世上没有比你有更多眼泪的了。我们常逗你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流。你每次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下一次又忍不住。只有那一次，我以为你会号啕大哭时，你只是眼睛红红，沉默了一天。那天是你的小伙伴获得自由之日，也是你悲伤的日子。很久以前你从一群男孩手中买下那个翅膀受伤的“北郎青”（当地一种背部羽毛是青色的小鸟），精心照料，不但捉虫子回来给它吃，而且用棉花给它铺一个暖和的小窝。有一天，听说芦荟对伤口的痊愈有好处，你就向邻居阿娣姨要了一块，涂在小鸟受伤的地方。我们都觉得你很天真，认为这个小鸟活不成了。

俗话说精神所至，金石为开，奇迹出现了！小鸟活了下来，你当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也为你感到高兴，那半个月以来你细心照料，付出的汗水终于有回报了。我无意间说了一句：也许它的妈妈想它了，这么久了，它的妈妈一定很伤心 。你低头沉默不语，许久轻声说出一句让我惊讶不已的话——要不把它放飞了，让它飞回去找妈妈吧。我没回答你，在你就要打开笼子的前一刻，问你会不会后悔。你只摇了摇头，把手伸进笼子，小鸟一跃跳上你的掌心。你轻轻捧出再依依不舍地摸摸它的头，接着往上一捧，它飞出去了，绕一圈居然又飞回来。你又一次放飞，它在你手上时，看到你潮湿的双眼，我难以想象你当时有多不舍。它最后还是回归了大自然，去寻找它的家人。还记得你看着它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喃喃地说了一句:如果找不到妈妈，还会回来吗？鸟儿也通人性，我猜它曾偷偷飞回来看你呢。那一天，双眼通红的你可爱极了，姐姐那时真的很佩服你啊。

有时候，你包容我的任性，我无比羞愧，更坚定了一个念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七岁时，姐姐我与你一起玩耍时发生小矛盾，当时年少轻狂无知，在你手臂上残忍地留下一道长长的指甲刮痕。看着这道口子渗出鲜红的血珠，你哭了，我慌了。已成泪人的你瞪着我好久好久，我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那一刻，我多害怕你告诉爸爸妈妈。可是你没有，直到吃晚饭，爸爸神情严肃地问起你手上显眼的伤口是怎么弄的。我低下头沉默，心怦怦直跳，准备迎接暴风雨到来。出人意料，你瞄了我一眼，居然淡定回答，说是树枝刮的。爸爸将信将疑，也不再追问。你撒下谎言，让我避过责难，让沉默的我羞愧到无地自容。从那以后，我决定一辈子对你好。这是一个小秘密，我托月亮捎一个美梦告诉你，你收到了吗？

如今月色仍如水，我要去到那美梦中，与你相遇。

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