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和群友聊天,有人问我:“高人,在哪里可以找到?”
我灵光闪现,下意识地打出“高人就在身边。”
因为那个时候,在我脑中浮现的是我爹和我母亲的形象。在我的眼里,他们就是世界上传说中的“高人”、“牛人”,我哪怕学到他们身上的百分之十,我也会是个活得比较乐观,心态比较平和的平头百姓吧。
和我爹妈一起生活几十年,如果要以一句话描述他俩,可以用八个字概括,那就是“与世无争,开明豁达。”
管它外界世界如何纷繁烦乱、潮起潮落,我爹妈为我营造的家庭氛围,基本上都是安宁祥和、踏实、稳固的感觉。
让我真的感受到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在外头世界折腾得再灰头土脸的,还是我患上了令人绝望的顽疾,经历人生的大风大浪、撕扯跌打之后,这个父母和我共同建造的家都是我这一生最棒、最安全的避风港。
这个家,也是属于我精神家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吧。
我记得我小时候读书那段时光里,还是比较快乐、轻松的。
我从来没有被父母因为读书成绩的问题骂过或者打过。一方面,我个人成绩从小基本中上,也考过年级前三。另一方面,即便我在度过得最差的人生低谷,在一个重点高中重点班里,亮过屈指可数的几次红灯,我爹妈也只是平静、和蔼地和我说下次争取考好点,我不好意思地应允着点头。然后,他们就会为我在考卷上落笔签字。
为啥这样呢?因为,我爹妈相信我自己会念好书,自己会找到自己的办法解决学业上的问题。这种笃定和信任,一直保持到现在,他们相信我会好。
然而,有的小孩就没有那么幸运,由于家境贫寒,父母完全是指望着他们翻身。
有的小孩成绩的确是名列前茅,外人都知道他们很优秀、超拔尖。
可是谁知道他们的爹妈在他们6、7岁的时候,会因为考了98、99分,没有考满分,而往死里揍孩子。
看样子,孩子成绩是提高了,然而,从小的恨意却生了根。导致现在,这个孩子自己有了家庭,就对原生家庭的父母特别抠门,即便自己每月几万几万地赚米,在上海买了房、买了车,还是依旧对父母吝啬付出。
相较于“有的小孩”我真的是庆幸,虽然,我混得差,还得了顽疾,我却一直拥有父母几乎是无条件的爱。
然而“有的小孩”从小不仅身上被虐打伤害,心灵上也是因为有条件的爱而有所损伤。
当然,每个人有自己的功课,前世今生带着的业力,无法用一个时间点来做截面,从而进行比较。
之所以举出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我的爹妈和普通的爹妈不一样。
不同在于,我爹妈所给的爱,是几乎无条件的爱。只是说来也惭愧,看客别笑话,我觉悟得有些晚,直到我近二十七岁,我才搞清楚谁是真的对我好的人,真的愿意用一切换我平安的人。这个觉悟,是同我的病情得以缓解和平稳有关系的,加上静心下来看了一些讲道理的书籍,人开窍了,病情也开始趋于稳定。
2
现在回想自己年轻时期的过往前一半时间,其实是在疾病的精神病痛折磨之中度过的,而且,还只有自己可以体会,周围的一切世俗的眼光看来,当时的我是多么得孱弱而卑微、自卑而又绝望。
我之所以不喜欢亲戚之间的聚会,是因为,我越长大越感觉基本上没有感情的交流,更多的是攀比和暗地里的较劲。每年过年的聚会去赴约,简直让我感觉像上刑场一样,完全是做给当时还健在的老人们看的。
而当时的我就像一只旋涡旁的小舟,孤立无援,等待自生自灭地沉没。即便在拥挤热闹的、人头攒动、花花绿绿的聚会中,无人发现我的危机。
我现在依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我深知,人太多的地方基本上没啥好事会发生。我厌烦人多的聚会,流于表面形式的热闹,而没有更多精神上的交流。我对肤浅的吃吃喝喝的聚餐嗤之以鼻。
总之,我不喜欢很多人的聚会,我庆幸现在总算可以勇敢地做自己,不用再去图个空欢喜热闹也没啥意思的觥筹交错。是的,我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虚妄景象,就是浪费精力和时间。
3
无论别人如何看我,自以为是也好,戆得得(上海话,即傻兮兮的意思)也罢,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我已经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希望听到别人对我说肯定和好话,也不在意外界的批评和评论。
现在的我笃定从容,感到未来可期。
为什么说我爹妈是“高人”,相较于一般的父母,甚至“有的孩子”的父母,摊上了孩子得了像我这种顽疾的事情,估计早都绝望了。
有的父母不愿意接受孩子已经得病的现实,甚至责怪孩子得这个病,打骂孩子,还说孩子装病,说没钱治病不给吃药。还有的,抛弃孩子卖给偏远农村。这些都是病后,我网络里接触的大量病友告诉我的他们的经历。
我妈告诉我,我爹在我第一次住院那会儿还在家里为我流了眼泪。生平我不记得我爹哭过,没有见过他哭丧着脸的印象。他更多的时候的表情是笑脸,或是平静慈祥的脸,或是为了逗我和妈笑做的鬼脸。
在确诊我得病之后,我爹妈内心虽然很痛苦挣扎,然而,他们却开始面对这个现实。
我爹特意跑到图书馆,查阅了许多文献资料,了解如何帮助我康复的信息。还曾为我每个月无论烈日还是寒冬,横穿半个城市帮我去市级医院配药。我住院那会,我爹妈冒着风雨、顶着烈日,战高温,都会约好时间来医院看我,给我带妈妈做的可口食物或者新鲜水果。
我是何德何能,居然会有如此的高人做我的父母。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样的高人才可以直面现实的折磨和打击,面对自己的孩子在人生还没有起飞前便得上了顽疾,这是何等的刀刮般的心痛感受。
然而,我爹妈熬过来了。
随着我一年比一年恢复得平稳,家里开始有了更多的欢声笑语,我妈看见我开心,她也会会心地笑。家里的氛围越来越轻松、温馨。
4
过去,我仅仅是觉得我爹妈和别人的爹妈不一样,而确定他们是“高人”,是从今年发生的一席对话而生的。
我爹有一天和我聊起他的旧时光,忽然提到他过去的一个领导,原来是“马桶”没了。之所以戏谑称呼他“马桶”,还是我叫出来的。
因为,当时这个领导看不惯我爹廉洁的作风,经常给我爹使绊子,在工作中故意弄些问题出来折磨我爹,不让我爹好过。他还喜欢搞吃吃喝喝,经常为搞关系宴请他人,吃得脑满肠肥的。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我爹有时候回家会说起这个领导,我听了就气不过,觉得这么个坏人恶心巴拉的,为解气我开始为他起了这个绰号。
“真哒?怎么没了?”
“可能是平时喜欢吃油腻的大肥肉,心脑血管病吧。”
“几岁呀?”
“六十多岁吧?”
“那你是不是挺解气的呀,恶有恶报呀。”
“我倒没觉得”,我爹平静地说:“我就希望他走好,来生投胎做一个好人。”
“你不觉得他活该么?”
“不能这样说的。”我爹缓缓地说:“他也是个家里的顶梁柱,六十几岁就没了,对他的家庭来说肯定是重大的伤痛的事情。”
原来,我爹早就释然了,他早就不厌恶那个领导了。天哪,我遇见真的高人了——我爹。
如果让一般的人看这个事情,肯定会觉得特别解气又痛快。然而,我爹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相反,还同情别人,为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说话。
高人就在身边。看来在精神境界上,我层次还有些低,有差距,我要向我爹妈好好学习,他们是我人生课的老法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