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明又上网了,直接就进入了“情感的漂泊”,有点想“看”到听到那个醉解兰舟的女子,他用了“犹醉天明”的马甲,被醉解兰舟一下认出来了,一个“:)”的符号打过来,让天明的心突然温暖了一下,才发现30以后的自己还是那样容易感动。聊天室里飘起一首歌:我和你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起慢慢变老。醉解兰舟说是为犹醉天明点的歌,天明告诉她自己把《不值得》存起来了,他的机子里就存了一首歌。那晚他们聊的是很轻松的话题,天明说着自己上网的笑话,说刚上网真菜,(现在还是)人家说他是菜鸟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对方说美眉和可以想象,网友问他是不是青蛙就明白不了了,自己怎么可能是青蛙呢?哈哈哈,现在知道了,网上还有恐龙……
可不只是在网上啊!现在的生活中一样有太多不懂,比如套餐可以用在手机上,比如料理寿司,比如谐音的广告词,比如中文里夹杂的英文,或者来句乌托邦乌拉什么的,所以你需要知道很多,美国俄罗斯日本……还有无数专业词和新词,特别是网上的,不然你就是“菜鸟”,不然你就有可能看不懂一篇新闻报道或是小说。好象只有用了这样的词你才是前卫新潮……
又半夜了,应该“下”了,天明有不舍感,那晚忘了提了几次再见,直到凌晨一点,天明狠狠心,关了电脑。
第二天工作,天明发现自己在期待夜的到来,好象晚上才是精彩。网络啊!你真的可以给予什么吗?或者是个太过虚幻的梦?
“做我老婆吧!”天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出这几个字的,连自己也不敢相信,都觉得有假的成分,或者又是妄想在做怪:“我发现我爱上了你,我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激情,但是你给了我希望,我要好好把握,情愿自己变成一只飞鸟的燃烧。”“可是你了解我多少啊?!我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我对你也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我对你,没有一丝的把握。”“可是,我相信我们结婚的话会很幸福快乐的,在网上,我们是完美的一对。”“只是在网上?”“我们16号结婚好吗?”“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好的,我听你的,我相信你。”那天,他们认识了5天,那天,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三
早上刮胡子,天明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精神很差,把浸满冷水的毛巾捂在脸上,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擦干脸,在镜子前试着挤个笑容,竟没成功,天明摇摇头,轻轻关上房门。
又是上班,天明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习惯,坐在皮椅中发呆 。小美走过来:“林总,高达公司的这笔材料款您看……?”天明接过单据,拧了下眉,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一张口,烟雾相互蜷曲着挣扎腾起,让天明想到之湄。
9年前,天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对之湄说:“做我老婆吧!”青春正象夏季沙滩上的芦苇蓬勃在天明的身体里,那时的之湄总喜欢穿一身的白,长发飘飘,一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两个酒窝是雨后含苞欲放的花蕾在她脸上的印记,灿烂的没有边际。爱平淡而自然,走到一起似乎也顺理成章。
若不是天明投资开家小店,若不是这小店慢慢发展成装潢公司,他和江之湄或者就和别人一样,平平淡淡上班下班。之湄主内,天明主外,两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天明满意着这样的创业,虽然因为天明性直,对待朋友胜过待自己,颇有孟尝之风,消费过高,公司资产的积累并不是太好,有次之湄发表意见:“你对我要有你对我朋友一半好就好了!”天明没在意,在潜意识里,天明觉得和之湄是一家人,或者是说和自己是同一个人。在天明思维里,对待自己又为什么要怎样怎样的,自己知道好就是了。
生活总是不按着你所想的步伐进行,2001年,林自觉和同科室不到30岁的肖晨霭相爱了,并且同居了。天明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不想改变,改变别人或者改变自己,虽然他那么反对滥情,讷言的他更少言语。林自觉几次想和天明谈谈,但天明没给他机会,01年后,他再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只是天明想不到的是,这样出乎意外的事情也悄悄地靠近了他。
四
之湄在网上很少聊天,她的网名是“湄”,找湄的网虫很多,她都不理会,她并不喜欢网。一般她在“联众”打台球游戏,一天一个叫“无意间”的邀请她一起玩,他边打球边发消息过来:“湄,很美。”网给了每个人极尽潇洒的可能和无限的想象,因为他的网名,之湄回了消息。
湄:很巧,在我所在的城市,无意间是一家最奢侈的茶楼。
无意间:很巧,我出没的这个城市,无意间是一家最有名的茶楼。
湄:你不会说你是我老乡吧?
无意间:你不会说你所在的城市是颜市吧?
湄:吓!有无意间茶楼,然后有无意间,有剽窃之嫌啊!我可不喜欢。
无意间:哈!若先有这网名,而后有无意间茶楼,那又怎讲?
湄:你这是在开我的玩笑呢?还是在开你自己的玩笑?
无意间:茶楼的字号是我起的,虽然我的工作是建筑设计,但无意间是我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我的名字是叶飞舞,男性已婚,68年的,属猴,但是更多人以为我属猪——太胖。
湄一时怔住,因为湄从来就没把网和现实联系起来过,她的第一反应是无意间说的是真的吗?又找不到他说谎的理由。管它呢!反正只是在联众的一个游戏里。
湄:江之湄,已做母亲,71年,属猪,但是更多人认为我应该属猴——太灵性。
在网上,找个朋友不易,而有时又太简单,之湄和叶飞舞幸运地成了后者。叶飞舞是个沉稳细致的男人,给之湄的感觉是棵千年的树。之湄的调皮和机敏让叶飞舞看到雨后森林乱石旁一朵鲜嫩的花,花瓣上依然沾着晶莹的水珠。
三两次接触,就觉熟了。
无意间:我很少有时间上网,能和你聊是我平淡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我很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有这样的机会。
湄:我经常上网,不过很少聊天,你例外是你沾了你网名的光,若不是无意间茶楼,我懒的理你。
无意间:看来我应该谢谢无意间茶楼了。
湄:你不会是想请我到无意间喝茶吧?!
之湄知道,无意间茶楼的消费,有人请客自当别论,但之湄并没有让人请的意思,特别是在网上,和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一把字打出去她就后悔了,回车键按下,就没办法收回。
无意间:你真善解吾意啊!我现在就在无意间,今天我会一直在无意小间等。
五
无意间茶楼门面不大,可一进去,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人工的小桥流水亭台,一部古老的水车倚在“河”边,河后是一排楼房,古朴的廊雕,镂花窗棂.栏杆,真的别有洞天。女孩穿着碎花古装盈盈迎上:“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对面一个个小间都有门匾,依次是“惬意”,“如意”,“随意”,“大意”,“天意”,“情意”……之湄没看到无意:“请问无意?”女孩一错神:“请稍等。”之湄看到她走到吧台,和台内的女子私语几句,才走过来:“请跟我来。”
楼梯脚下是部老式织布机,柱子上是书法作品,之湄隐约看到“小桥流水”字样,壁上是古画。女孩细语:“无意是叶先生专用的包厢,除非叶先生在,无意可是从不接待客人的……”“叶先生是这里的主人?”“是啊,这里的布置都是叶先生亲自设计的,每个包厢都有不同的风格,比如如意……”
楼梯尽,拐角处摆着一张古式雕花大床,床幔齐全,大红花被上还镶着金丝;有床榻,床头柜上叠着樟木箱;楼上勾栏后排着两张红木太师椅和茶几,纯粹的复古。楼上依次是“意远”,“意见”,“意境”,“舒意”,“任意”,“适意”……女孩停住,任意对门匾上深黛的“无意”两字很凝重,之湄想起每块匾上的字体颜色都不一样。女孩做了个请的手势。
拂开竹帘,里面竟很明亮,叶飞舞正坐在电脑前,电脑放在黄褐色台案上,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做的。看到之湄,叶飞舞马上起身:“你好你好,请坐!”面前的男人1。75米左右,胖(肥胖),顶微秃,头发朝后梳的很光滑,胡子也刮的干净,戴金丝眼镜,条纹衬衣,肚子突出,吊裤带有点花,让之湄想到上海滩的企业主,或者是说叶飞舞就是个上海滩的企业主,之湄甚至想象自己马上要“扑哧”笑出来,最后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很甜美谦逊的微笑。
除去放电脑的台案和曲脚高凳,“无意”中就一几两椅,都用竹和藤制作,被摸的十分光亮,古朴的枯黄色,墙上是元四大家.虞山画派黄公望的山水画《富春山居图》的复制品。“无意”靠“河”,从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小'河'上同样竹制的小凉亭,之湄在心里不禁暗暗喝了声彩。
六
原来见网友就是这样简单的事。叶飞舞隔几坐下微微侧身,毫不避讳地盯着之湄。之湄被盯的不悦:“我脸上有花?”叶飞舞嘿嘿一笑,竟是憨厚的那种,他掏出烟来,“嗒”地打亮火机,火苗在他的镜片上反映出的光亮,变化着他脸上的颜色。之湄冷不丁问:“ 怎么那么多男人喜欢抽烟?抽烟是为掩饰什么吗?”
叶飞舞刚吐出半口烟,那种抽烟者的坦然便一下停顿,明显“当”了下机。之湄想,在网上,这样的神情可没办法看到,网毕竟有它的局限。“抽烟啊,可能是有点镇静作用罢,或者是种放松,还是种思维的凝聚方式……我也说不清楚。”之湄发现了叶飞舞下巴上的小痣,痣下蓄的一根毛发很长;发现他说话时露出的牙不甚整齐,并且有点黄,大概是抽烟多的缘故;发现叶飞舞额上有极细微的汗珠……还发现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天明的相象,两个人都很“老实”,林天明的老实是实实在在的老实,而叶飞舞的老实隐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计谋,也许说是带有做戏的成分比较恰当。
不知是不是无意的古色压抑,那天之湄和叶飞舞的聊天一直没能轻松起来。当之湄提出告辞时,叶飞舞讪讪地搓着手,怎么笑都自然不起来。还是之湄大方地伸出手:“再见。”之湄感觉到了叶飞舞手心的微汗和微凉。
从无意间出来,街上正漫着柳絮,不够洁白的柳絮,之湄觉得这样的见面是失败的,至少很失望。她摇了摇头,象是要甩掉什么,心里在想,就这样,结束,不算太坏,网和现实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部黑色小车缓缓在之湄旁按了下喇叭。是叶飞舞,之湄低头朝他微笑。“要不我送你一程?”“谢谢,不麻烦了。”叶飞舞把车停下,匆匆下车,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双手捧上:“下次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出于礼貌,之湄双手接过,名片大部黑色为底,只三个银灰繁体大字“无意间”,在底下留了一狭条白色,一排黑色小字:叶飞舞 13901570XXX。
之湄把名片放到包里,是对对方的尊重,然后边欣赏着匆忙的人群,往公司走去。
七
除去开出租车,吴语的世界就只有CBA,NBA,F1方程式赛车,意甲德甲西甲,欧洲杯世界杯,苏迪曼法网澳网……世界体育比赛有多忙,他就有多忙。本来太太周若兰无法认同这样的世界。自从家里有了台电脑,若兰除了上班做饭洗衣照顾孩子外,就基本“泡”在网上。网上有一个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伊甸园,在网上,她找到了自己所有的快乐,包括她快乐的影子,也都细细收藏着。也正因为这样,两个人的世界相安无事,各有各的轨道。
一上网,若兰总是直接进入一个叫“情感的漂泊”的聊天室。她第一次进的就是这个聊天室,他们都说是房间,确实,里面有房间的感觉——很多的朋友在一起,聊天南海北,也从此她就再没能离开“情感的漂泊”。网上的她是快乐的,网上的她是无忧的,她在“房间”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不久她做了房间的“管理员”。聊天室的室主网名很长,“对影成三人”,朋友们都叫他对影,或者干脆叫老大。对影常说若兰特解人意,帮她起了个网名,“醉解兰舟”,然后若兰在房间里就成了“兰舟”。情感的漂泊因有了兰舟而热闹并且快乐着,因有了兰舟,太多的朋友一进这个聊天室,就再难离开,“犹醉天明”也是其中一个。
“做我老婆吧!”若不是在网上,对一个才认识5天的人这样说话的多半是痴人在说梦。若兰的网友有很多也有好几个“老婆”“老公”,她自己也随流,有很多“老公”,不过女“老公”居多,似乎这样称呼便可以拉近网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是,若兰没对这样的“老公”太在意,毕竟是在网上啊!但是还真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在网上结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犹醉天明”的男人的颓废忧郁却深深打动了她,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她竟然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她有点心动。
醉解兰舟:别以为在网上就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在网上的我和现实中一样,若是结婚,也只有一次,你也可以一样???
犹醉天明:我当然是这样想的,我相信我们结婚会很快乐,我也相信,你爱我,我的感觉不会错,因为,我爱你!
天明发现自己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时很自然,而且真诚,他不得不相信,这样的戏剧性对于他来说是真的。
兰舟:那我们也只能在网上,只是在网上。
天明:是的,只是在网上。
兰舟:我们永远也不能见面,不能进 入对方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们见面了,我们就在那天结束所有的故事。
天明有5秒的迟疑:是的,我们永远也不见面。
兰舟: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马上结婚,这是一生中的大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你也一样,因为,我是有故事的人。你我也应该慢慢有更深的了解,比如我至少要知道我老公的名字:)
天明:林天明,你呢?
兰舟:周若兰。
八
天明:我希望我们可以在16号结婚,因为我怕,激情会在霎间无形,我怕,我把握不住这份爱情,你让我紧张,一直是。
兰舟:明~~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会长久,我们会幸福,但是我不想失败,为了我曾经受到的伤害,我必须慎重,你理解吗?因为你也一样,让我紧张。
一个比较亲昵的称呼,让天明莫名地温柔,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天明不明白,这样“老套”的方式自己怎么会这样感动?自己真的缺少着什么吗?
天明:我理解,可是我真的希望我们马上结婚……
韩小美又走过来:“老板,高达公司又打电话了……”“哦。知道了。”天明强压烦躁,高达公司这笔款数目也不大,可是,没有了之湄的天明公司一步步走入困境,竟连2万多也拿不出来。天明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催应收款,都没结果,他就不肯再多开口。他总是太直,每每付款爽快,收款拖沓,不适合在做商人。不就缺8000多?还是自己想办法。天明想到了老同学潘旭,几年前潘旭装修房子借了一万元,到现在有五六年了吧?潘旭不来还,天明也从来没提过。
“是天明啊!很长时间不见,近来可好?”“还还,也没什么事,想请你喝一杯。”“不巧了我现在不在颜市,改天吧!”
天明觉得开口太难:“是这样的,我这有笔款很急忙,你看你那里……”
“哎,我这几天也正头疼的很,在染色厂的投资亏了不说,股票又被套死了,太太儿子的保险要到期了,前年买的车正在还贷款,真不知道到哪里弄钱,人要倒霉啊……这样吧,等我手头有了,马上找你!啊,你看,这钱还不上,真难为情的很。”“不要紧不要紧,该难为情的是我,那里点钱就……要不是我急用,我真不想打扰……你可别放在心上……”
天明解释着逃似的挂上电话,觉得脸上烫烫,暗骂自己,怎么这样对朋友?!好象欠钱的是他而不是潘旭。
天明又想到于帆,上次他看上个手提电脑,很喜欢,天明说喜欢就买啊。于帆苦笑,哪有这么多钱?当时天明就帮他买下了。于帆感激着,说等发了工资慢慢还,天明只笑了笑。不知道于帆拿不拿得出?好不容易找到电话号码。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存在。天明就泄气了。
“兄弟,我需要一万现金,急用。”天明第一次开口向人借钱用的是他自己的方式。“我现在在‘潮港城’吃饭,你空的话可以马上来拿。”天明接过钱,想解释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庆岚没问天明这钱什么用,天明也就没说什么时候还。
之湄在时,财务上好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 窘境。“天明”公司以前的财务都由之湄管理,天明从来都不操心,这让天明想起她的好处来。不觉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儿子在学校吗?”天明没用任何称呼。
“在。”之湄的声音同样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今天我去接他……对了,他读……”
“虞园小学,一年级4班,林敏。”
天明觉出了惭愧做爸爸的竟然不知道儿子在哪里读书,而之湄加上儿子的名字,又明明刺痛了他的神经。
九
一进“天明”公司,胡心雁就看到了江之湄,“你怎么在这里?”“是我老公的铺子,我帮他打工。”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分外高兴,胡心雁新买了房子要装修,当下拉着之湄去看房。房子在琴枫苑,环境非常好。看完房子非叫之湄吃饭,同桌的还有位老伯,心雁简单介绍是朋友秦川流,做钢材生意的。那次之湄吃的很拘谨。后来知道心雁和丈夫离婚了,秦川流帮她买了汽车和房子,但是他不肯和心雁结婚。再后来心雁又叫之湄,说就咱俩个,秦川流不在,说心情不好要之湄陪.在一家小酒馆里,心雁喝多了,在店里吐的一塌糊涂,之湄也喝了三两杯,竟然想到了天明的冷漠,虽然之湄知道天明的冷漠是与生俱来的。
因了心雁,之湄又见到了好几个同学,还有同学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不是男朋友的男朋友,光是朋友的男朋友,不只是朋友的男朋友,也有是丈夫的男朋友,之湄是有内涵的女子,从不问,同时她又是适应力很强的女子,很快习惯了这个圈子,几次她要天明一起去,天明冷冷地说不喜欢,就做了罢。直到有次同学董欢问之湄:“怎么没看到你男朋友。”之湄突然想起一个人,在包里翻了好久,竟找到了那张名片。
“喂,哪位?”电话那头的男生很平稳。
“之湄。”
“是你呀!”叶飞舞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惊喜痕迹。
“我在涵云阁酒楼,有空吗?”
“当然,我十分钟到。”
心雁他们看看叶飞舞,看看江之湄,笑容暧昧诡异,偷偷逼之湄交待是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朋友而已。”饭局没结束,飞舞就提前买了单,然后洗头做美容飞舞买单,然后喝茶,飞舞买单,然后跳舞,飞舞买单,然后洗澡,飞舞买单。之湄要叶飞舞不提无意间,飞舞就从不提起。
若不是喝了几杯酒,之湄一直以为和飞舞之间就象所传闻的“见光死”一样结束了,有时人一生的改变只一念间,改变的往往不只是自己。
往后,几个老同学一起玩,就时时提起叶飞舞,而江之湄一个电话,他就匆匆来,好象叶飞舞是她的仆人。有时买完单没事,之湄一句话,“你先回去吧。”他便马上走人,买单人就在朋友间传开了。
叶飞舞待之湄太好,女人天生喜欢被宠的味道,之湄也不例外,特别是这些在天明那里无法得到,虽然之湄清楚这是她的虚荣心在作怪,虽然她知道她和飞舞之间绝不可能有什么。之湄和飞舞也真的没什也没有,之湄一有不如意,就打飞舞电话,而飞舞总是最好的听众,有时提起和天明缺乏沟通,有时是与天明的小矛盾,飞舞总是劝她好好和天明沟通。飞舞知道之湄喜欢山水,时时开车陪之湄茅山,惠山,狼山地玩,遇到买衣服什么的,之湄却始终坚持自己买单。飞舞一直满足着之湄极细微的愿望,也从不掩饰对之湄的爱护,甚至是爱慕,可就是从来没有牵过哪怕是一次手。
十
之湄在飞舞前一直是快乐的,在心雁那群朋友中她不仅仅自己是快乐的,还把快乐渲染给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之湄是开心果。
“我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快乐……”飞舞说。
“原来你把我当成了快乐机器啊!”之湄笑,那笑在她的两个酒窝间荡漾开来,极美。
“但是你不要销声匿迹,有时你一连几天不联系我,我就心慌的很,哪怕你只打一个电话,一天,打我一个电话。”飞舞认真地说。
“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份吗?”之湄脸一板,飞舞就冷了,“不过以后我会每天打一个电话给你的。”之湄忍不住轻笑出声,有时,之湄觉得飞舞很好,很实在,象大哥呵护小妹样的感觉。
世界很大,城市很小。在“山景园”饭店,秦川流上卫生间遇到了林天明,“是林老板,你也在这里吃饭呀!”“秦老板啊,好久不见!”“你在几号厢?”“我在六六六号。”“我在八八八号。”
秦川流哈哈笑着在八八八号厢敬了林天明和天明的几个朋友两杯,天明理所当然地到六六六号厢回敬。门内喝的兴起,笑声喧哗,天明郎笑:“秦老板,兄弟敬你一杯!”秦川流看到天明,忙起身握手,“谢谢了!”宾客抬头,天明一下看到满脸潮红的江之湄,和之湄旁边的一个很坤士的胖子,胖子态度亲密,天明的笑容就僵住了,极其勉强地和秦川流碰了杯,一饮而尽,“你们慢用。”秦川流没发觉异样,天明已经转身拂袖而去。秦川流一头雾水,大家相互看看,见江之湄脸色惨白,整个包厢时寂静。
有一分钟,之湄一动不动,而后木木站起,向门口走去,好象走的只是她的魂魄。
之湄又何尝不明白?和心雁在一起是玩火,和飞舞在一起更是。一开始,她就不喜欢他们,所有的他们,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一次次地和他们在一起玩,或者和他们在一起,她才可以真正“快乐”的;又或者,之湄明明知道不好,明明知道不应该,只是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把握自己不脱离轨道;虽然这把握不是十成,甚至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有脱离的欲望,而这欲望又是连自己也不敢承认不敢想象的。她希望着试验,又不希望试验;她希望着有什么发生,又惧怕有什么发生……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看到天明的一秒钟,之湄才发现自己冒的是什么样的危险,这危险又是这样简单,偏偏她竟然会忽略了这危险,在这危险前提下,一切都显的何其幼稚。
十一
一个人,静静地在客厅,三个小时,之湄一动不动。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明明知道,心雁他们的世界不属于自己,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好奇,想要知道他们生活方式到底有什么不同?又好象不全是。还是自己缺少什么?自己缺少的 又是什么?
12点多,天明醉醺醺打开房门,长发披散,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看到之湄,天明冷冷说:“你走,还是我走?”
“天明……”
“哼!”天明冷笑下,转身出门,巨大的关门声把之湄震的发抖,天明凌乱的脚步在深夜清晰传来,又渐去渐远。那晚,天明没有回家;那晚,之湄坐了一夜。
第二天,在“无意间”,之湄第一次没笑。沉默良久,突然伏案而泣。“之湄,回去吧,和天明好好说,如果有必要,我去解释,夫妻间总会有摩擦的,但夫妻总是夫妻,我想天明会理解的。”“没用的,我知道他的脾气……”“我希望你们好,真的,我希望看到你是一直快乐的。”飞舞才发现,之湄活的不见得比他轻松。很多人表面轻松地活着,背后的泪多储存在眼睛里,一不小心,这累就变成了泪,汹涌。古人有先见,让累和泪发音相同。
天明一直习惯着的生活,包括和妻子的婚姻,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变化,而这变故又是这样蓄谋已久又突如其来。他一直相信着之湄的爱情,一直把之湄当成自己,或者正是这样,他一直忽视了之湄,就是这样,爱情日渐远了,现在,是不是还有什么可能?他一支支抽着烟,一次次压抑着心中的疯狂,终于,他打了电话:“言子墓,九点整。”
天明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江之湄约会,也是在言子墓,他是靠近北门大街的风景区,埋葬着孔子弟子、十贤之一、素有“南方夫子”之称的的言偃。那天也是九点整,之湄穿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随风,让天明疑是仙子。现在想来,那时怎么选了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心仪的女孩穿的是白色的衣裳?是自己的无知?无意?还是与之湄一开始,就是墓?
言子墓,古柏青松,银杏苍劲,花香鸟语,石阶连天。
天明和之湄同样的准时,象他们以往的所有约会。
“我想,还是离婚吧,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去。”
之湄接到电话,让她觉到了一丝希望,而现在天明冷冷的一句话,这些如灰散去,她征然不语。
“怎么?没什么要说?”
“不,天明,我只想告诉你,我这辈子就爱你只爱你一个人,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哈,是吗?”天明笑,心中的疼痛在疯狂地翻滚,“你还是说说你的意思,怎么离?总不见得要在法庭见吧?我说了,你什么都可以拿去。”
“你就连证实的机会都不留自己?身外之物又有何用?我要的是你。”
“你说这可能吗?”
之湄静静地看着天明,那些因岁月而雕刻的苍白,在那一刻明明白白,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我只要林敏,还有,先不要和我爸爸说,我怕他担心。”
天明迟疑好一会,大概有一丝考虑的成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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