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之缘
外婆放弃这个世界已经九年了,时间快得不可捉摸,像无形的水,想伸手抓住,终是徒劳。
彼时我在北京打工,隆冬残夜,寒风冷冽,吹在脸上如刀刮般刺痛。下班回房间的路上,城市的路灯朦胧浮着寒霜,零星稀疏的几棵树光秃干黄,在寒夜里枯瘦寂寥。妹妹在电话那头说“哥,外婆老百年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呆在茫茫无垠的长夜里,等缓过神来,仰起头颅把冰冷刺骨的啤酒灌进肚里,彻骨的冰冷,啤酒顺着嘴角急流直下,泪眼迷离。
我出生时,外公早已谢世,外婆一个人度过了余生二十多年。她高个儿,眼睛明亮,眼眶微陷,颧骨高突,鼻子直挺,身材清瘦,面颊肉松塌,经常没说几句话就会咯咯笑个不停,脸颊肉随着笑声抽搐着。
外婆信菩萨,尤爱敬拜灶神,经常静坐闭眼,手里拿着珠子不停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我默坐在一旁呆看着,常常不一会儿睡意袭来,倒头睡着了。等我醒来,她还继续端坐床沿念经祷告,虔诚地重复着,每天如此。外婆会把供桌上的水果糕点给我吃,说这是菩萨面前献过的,你吃了就有福了,说着嘿嘿一笑,摸摸我的头,我头往边上一扭,顽皮又害羞,心里美滋滋的。
外婆经常睡得晚,起得早,一起来就熬浓茶喝,坐在床头抽烟,若有所思。
外婆说着一口陇南话,陇南语轻盈如鸟鸣,悦耳,动听。母亲嫁到陕西多年后,口音已经没有陇南味道了,成了地道的关中话,可周围人听母亲说话还能能听出外乡音来,可能是乡音难改吧。
外婆性格时好时怪,生起气来凛凛的,不服输,这点母亲身上也有,好强,嫉恶如仇。陇南人吃饭,每天两顿,早上十点和下午六点各一次,跟关中人每天三顿饭的习惯很不一样。我去外婆家不习惯饮食,所以每天早上外婆都给我零花钱,去街上买早点吃,我却拿钱去游戏厅打游戏,乐此不疲。有次被她发现,一顿臭骂,我低着小脑袋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一下。
外公文革中被迫害。外婆育四儿两女,那时家里成分高,日子过得拮据,精神倍受摧残,儿女们只能天涯四散,颠沛流离,各求生路。大舅去往四川,在那里安家,靠照相为生,几十年没回老家。二舅在当地农村落户,种菜卖菜为生。三舅不见踪迹。四舅安家县城,外婆跟着四舅生活。大姨在新疆生活,我妈是老三,远嫁陕西。外婆她老人家就是这样看着儿女飘零天涯,长年不能相聚,离别之苦是可想而知的。
上上辈人大多生养五六个孩子,茹苦含辛呕心沥血把孩子养成人,孩子长大成家立业后终于娶了媳妇忘了娘,父母们到底盼的什么呀?想来不禁扼腕叹息!
在杭州西湖湖滨有家外婆家饭店,无论我何时路过,饭客都络绎不绝,墙上有全国各地的旅客的留言,温馨熨帖。也许每个人的外婆都是我们美好童年的引路人,给了我们温暖、温情、舒心、幸福。
现在看母亲的面容,越看越像外婆,尤其眼神,脸颊。我想也许子女是父母生命的廷续,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是永生永世地活着,从未放弃这个世界!
我是相信人会轮回,相信人有前世今生来世的(那怕没有)。愿外婆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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