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1-04-25
杭州市金色年华老年公寓外墙上有句口号,叫作“幸福生活从退休开始”。
经常有人会问我,夫人退休以后,是怎样生活的?
夫人郭敏莉是浙江大学教育学院现代教育技术中心的多媒体教室管理员,退休时间应该在2006年暑假。
可是夫人没有等到退休那一刻。2006年3月份,我母亲身体日见不好,而我又不容易请假,所以夫人请了假赶到敬老院陪母亲体检。检查结果很不理想,就将母亲送到杭州市中医院。医生告诉我们,母亲的病情熬不到一个半月了,于是夫人请示了领导,就留在医院照顾妈妈。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夫人每天早上烧好可口的饭菜,送到医院里。那饭菜是有五个人吃的:母亲、我、夫人、我姐姐还有护理员魏化琴。我是抽中午时间去医院看望妈妈,姐姐从哈尔滨回来侍候妈妈的。妈妈吃的饭菜要尽量可口,好在夫人有一手好厨艺,总能满足妈妈的味口。夫人烧菜送菜到医院,就拿凳子坐在妈妈身边,她知道这个时候病人最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待在身边。
2006年4月16日早上,妈妈慈祥的离开了我们。夫人本打算妈妈的后事办完后再去上班,坚持到退休的那天。谁知第二天夫人的哥哥打来电话,她自己的母亲也中风了,已经送到医院,恰好也是杭州市中医院。
夫人忍住刚刚失去婆婆的悲痛,坚持办完我母亲的后事,又赶赴医院照料自己的妈妈。我岳母的病情也很严重,她已经不能说话,也表现出不配合治疗的态度,不吃一口东西。旁人怎么喂她都不张嘴,于是我就出马喂岳母吃饭,在我的耐心侍候下,岳母终于开口吃饭了。由于岳母已经90岁了,很难治愈。我们联系了浙江老年关怀医院,将岳母送到那里。
岳母虽然愿意开口吃饭,但中风后的病情只能吃流质。夫人就每天烧好肉质的流质送到医院。风风雨雨一来一去就是两年,直到岳母2008年4月2日去世。期间我看夫人太辛苦,休息天的时候就替夫人去送流质,但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忙碌。
母亲中风期间,夫人还有父亲和她哥哥一起生活,由于一些私人原因,哥哥也不太照顾老人。所以一头挑着母亲,一头还要顾着父亲。
最要命的是2007年除夕前夜,老父亲在阳台上跌倒了。他居然碍于面子,不叫哥哥前来帮忙,到晚上夫人的表姐去他家,才发现老人躺在阳台冰冷的水泥地上好几个小时了。经此折腾,老人的小便出了问题,送到医院后插了导尿管回到家里。老人的导尿管差不多一个月要换一次,医生嘱咐他要多喝水冲洗导尿管,老人便是不乐意喝水。最后导尿管更换的时间越来越短,医生说实在不行就在腹部做引流,接了管子导尿。
母亲过世了,父亲在家一个人瞎摸,终于出了大事。前年11月份,老人的腿骨又摔断了。医生说要动手术,同时也申明手术的风险很大,毕竟是86岁的年纪了。夫人对医生表示理解,并说如果出现意外,不要进行痛苦的抢救,让老人安然而去。由于我们经历的事情太多,手术签字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次了,并没有担心真的会出意外。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单单发生了,进手术室两个小时的时间,医生跑出来说,麻醉后老人心跳停止了,呼吸停止了,血压没有了,正在进行抢救。一会儿老人被推出手术室,嘴里插着呼吸器送到ICU室。当天我们咨询了许多医生,他们说80多岁的老人插了呼吸器肯定是没救了,不如让他过去,也好减少痛苦。夫人晚上整整痛哭了一夜,和我商量就不如让老人走去。于是我联系“好乐天礼仪公司”准备将老人送到那里,陈慧萍主任由于我母亲在她里办的遗体捐献仪式,和我们关系挺好,就同意我们的想法,准备一早派车将老人接到她那里。早上接到ICU室的电话,夫人以为老人不行了,紧张得要命。谁知接了电话却说老人要吃早点,夫人忙问呼吸器还在吗?医生说已经取下了。也不知道老人硬是要折腾我们,还是命不该绝?
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的老人,手术自然是做不了了,医生说他们不再负责,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好在岳母曾经在浙江老年医院住过,我们人头也熟,所以把老人送进那个他说是“等死”的医院。
一年多过去了,夫人重复着岳母住院的经历,奔波在去医院的路上照应父亲,唉~~,天可怜见!
当然,辛苦归辛苦,快乐还是有的,这就叫“苦并快乐着”!
郭敏莉在杭州大学,以后的浙江大学工作多年,理应获得分配住房的权利,那时父母都考虑大局,劝她不要去分房子。以后挨过父母去世,儿子也大了,需要房子成家立业。前几年夫人终于分到一套住房(见我的博客《我本房奴》,当然是要付钱的)。2009年夏天,物价随着金融风暴有所下降,于是我们打算把房子装修装修。那段时间我失业在家,于是夫妇俩一起忙碌装修。以后我找到新的工作后,装修的事就只有夫人一个人关心了。
其实我们请的装修工人都挺好的,督不督工都无所谓。但夫人注定是个劳碌命,她总要到现场,哪怕是出出主意也是好的。那时正是盛夏,杭州的天气又酷热,她从杭大新村赶到紫金港,人都快烤焦了。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吃个快餐,蹲在地下车库里凉快凉快,下午又得赶回家做饭。我有时候在想,女人的活力为什么比男人还强?
我早上七点上班,夫人这时候也起来了。一天的劳作大致上是这样子的:早上先打扫房间,那地是一定要跪在上面擦的,桌面、橙子和橱子也是要擦干净的。把衣服晒出去,然后去菜场买菜。上午要不就去医院送可口的菜给她老父亲,要不就去紫金港查查卫生。下午常常去一位同事家,帮她照看照看老父亲,聊聊天什么的。中午由于只就我们俩人,饭菜都比较简单,晚上做一顿丰盛的晚宴。吃完饭一般与我一起出去散散步。有时候也在大门口与邻居聊天。
一天辛苦下来,晚上洗个热水澡,那洗澡的习惯可是几十年沿续下来的,一年365天,天天不落下来的。一切打理完毕后,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看看电视啦。她最喜欢看的是“找对象”的花头,什么“灰尘(非诚)勿挠”、“爱情连连看”。一边看一边叫:“痛!”,也难怪,一天劳作下来,哪有不痛这痛那的?
夫人在高等学府工作,穿衣总是要鲜光水亮的,这是一种尊重,要对得起老师和学生。但我也常常笑她“懂进不出道”,杭州话的意思是虽然漂亮,但不时髦,那鞋跟总是一尘不染的。
夫人为人也风趣,常常会冒出来一起彩色语言,语不惊人誓休。诸如:
唐伯虎古画(老底子的话)。
狗屎干糖拌拌(炒米粉)。
烟头热气不分!
豆芽菜长得比亭柱粗,嫩着呢!
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也要退休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夫人一直以来有个心愿,要到敦煌去一次。她常常问我:“樊锦诗(浙江杭州市人,1938年7月出生于北平。现任敦煌文物研究院院长)退休了吗?”她公公蒋礼鸿是敦煌学大师,她要到那里去朝拜朝拜。届时我一定会陪她到大漠欣赏莫高窟、月牙泉的风光,寻找父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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