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戈壁并不是适合通行的季节。夜太长太寒,骡马不能在这种天气里长途,清晨和傍晚又有大风,只能在避风的地方扎营。七天,只行出了三百里,最近的城镇是龟兹,距此还有一千二百里,照这样下去,怕是再有二十日也到不了。粮食是勉强够的,可是,饮水却是个大问题。李客不由得暗暗着急。
“满叔,我们的水还够饮几天?”
“老爷,这些天我一直控制着饮水,省着用的话,也只够十天。”
“这途中可有补给?”
“此去向南二百里有处绿洲,以前我随大老爷行脚时,曾去那里饮过马,不过,这样的话,会有些绕路。”
“无妨。先去绿洲,否则跟本走不到龟兹,咱们这一队人马,都得交待在这戈壁里。”
“是的,老爷。那我去前带路。”
“去吧。”
话说这满叔,原本是大唐一商队的脚夫头子,整队人被马匪杀了个精光,已经故去的李大老爷是从死人堆里把他给捡回来的,这阿满倒也义气,从此把这条命就搭给了李家,李家从西这些年从西域贩马去大唐,又从大唐带回丝绸瓷器,一来二去,倒是富甲一方。后来李大老爷年纪大了,行不了远路,李客只爱读书练剑,无心生意,所以,这几年,全靠满叔一人操持着生意。
马队向南又行了三日,这天难得多云,日头没那么毒,傍晚时,满叔命马队扎营休息,小李白不解,跑到阿满面前:“阿满爷爷,这里距绿洲怕是不远了吧。”
“不远了,向南二十里就是。”
“那我们何不加紧赶路,到绿洲扎营。”
“小少爷,你还小,没在大漠里走过。这大漠啊,有自己的性子,若是不由着它的性子,这大漠,可是会吃人的嘞。你看。”阿满抓起一把沙子,向天上扬去,往北飘出一阵烟尘,“这大漠里的风,说起就起。现在是不大,却一刻也不敢耽误。”
“原来这大漠里有这么多学问。”
“哈哈哈,这可不是学问。走得多了,就知道大漠的性子了。小少爷你读的那些书,才是大学问呢。”
“嗯。阿爹说了,回了大唐,要给我寻位良师,念好了书,以后做官,光耀门楣。”
“好了。你的营帐搭好了,快进去。这风,说话就来了。”
“嗯。”
小李白钻进营帐,五岁的孩子坐了一天车,这一停下来,顿觉得又累又渴。看到帐上挂着一只水壶,不管不顾地拔开壶塞,咚咚咚灌了几大口。
“妈呀!好辣!”小李白吐着舌头,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从口里一直窜到胸口,仔细一看,这不是阿爹的酒壶吗?李白急得想喝水压压酒气,可营帐除了这只酒壶,别无它物。李白冲出营帐,从马背上取下一只水壶,猛喝了一通,这才压住这股火气。见阿爹阿妈和众人们都正忙着没功夫搭理自己,又悄悄回到营帐。
李白望着那酒壶,回想着刚才的感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现在腹中暖暖的,还挺舒服。又捡过酒壶,轻轻舔了一下,有些辣,似乎又有些甜。再嘬一口,还挺好喝。身体仿佛也变轻了,慢慢地飘了起来。难怪大人们都喜欢喝酒,原来是这样美妙的感觉。外面好像起风了,我要出去,风就可以带我到天上。……
李白被发现时,正扑倒在营帐门口,全身发热。喃喃地说着胡话。
风刮了一阵便停了,大风吹散了云彩,月亮悠悠地挂在天上。大漠里少有这样平静宜人的夜。月娃抱着李白坐在帐外,飞来了莹火虫,忽明忽暗,远处又飞来一些,越来越多聚在身边,有些竟落在小李白的身上。
李白翻了个身,半睁了一下眼睛,看到这漫天的莹火虫,乐得手舞足蹈。月娃一不留神,被李白从手中翻了下来,李白也不哭闹,爬起来偏偏倒倒地走着,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仔细听来,竟像是一首诗:
雨打灯难灭,
风吹色更明。
若飞天上去,
定作月边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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