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

《家乡的春天》

    ——春天的主旋律

        窗外，天寒地冻。寒风呜咽，寒雨敲窗，如妇人低低饮泣，又如孩子抽抽嗒嗒。我倦伏在书桌前，看丁立梅的《小扇轻摇的时光》，那里有《春风暖》，有《梨花风起正清明》，有《一去二三里》，有《人间第一枝》……,字里行间都是春天的气息。而冰冷的双脚，佝偻的身体，还有冻僵的双手，让我明白，现在正是隆冬季节。突然好怀念春天的阳光，怀念春天的和风，怀念春天的味道！恍惚间，记忆中的家乡的春天，在脑海里曼妙开来……

        家乡河道纵横，小桥流水，青砖黛瓦。老房子错落有致，屋前青石铺地，屋后小院瓜果蔬菜，橙红紫绿，甚是热闹。岸边垂柳，路边植高高的香椿、元宝树。一年四季，如变换的水墨画，让人目不暇接。

        尤其是春天，更是美得诱人。阳光一下子呼啦啦地窜上枝头，枝头绿了，跳上房顶，房顶亮了，掉进水里，湖面一下子撒满了亮灿灿的金子。一阵风过，骨头都痒痒的了，连忙脱了棉祅棉裤，挽起袖子，阳光暖暖的照在裸露的皮肤上，舒服极了！风拂过岸边的垂柳，柳条儿一下子变得柔软了，毛茸茸的嫰黄一摇一摇，在阳光下，在春风里，蹁跹起舞。“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真的是这样的美！风拂过麦田，那焉焉的麦苗，一下子来了精神，个个挺直了腰杆，见风就长。那个碧绿，真的是油亮亮的，如绿色地毯，如绿色海洋，铺天盖地而来。爱玩的孩子们恨不得在上面翻滚。风穿过油菜田，油菜花一下子全盛开了，哗啦啦一大片，在阳光下金灿灿地耀眼，而那花香，更是沁人心脾，让人不由自主地醉在春风里，醉在春天的阳光里。小时候的我们，最是喜欢钻油菜花田的沟了。脱下鞋子，光着脚丫，踏在软软的田埂上，挎上竹篮，说是去拔草。乘大人们不留神，一下子就钻进油菜花田的沟里了，那里有最鲜嫰的草，那里有最柔软的泥土。从田地的这边进去，从田地的那边钻出来，满身的金黄，满身的花香，如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不小心让大人们抓个正着，便是一顿臭骂，说是碰落了许多花蕊，要少收好多菜籽呢！他们心疼啊！而不懂事的我们，一不留神又钻进隔壁的沟里去了。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春天把燕子也唤回来了，屋檐下又热闹起来。它们成双成对，来来回回地飞着、忙着，衔来树枝，衔来泥土筑它们爱的小窝。阳光明媚着，和风吹送着，屋檐下的巢穴里伸出了几颗小脑袋，一双双黑亮亮的眼睛谨慎地张望着，哦，燕子夫妇有小宝宝了，怪不得它们飞得更勤了，原来要照顾它们的孩子啊。

        香，真香！睡梦中，我被阵阵花香惊醒。跳下床，循着花香跑去，弄堂口的香泡树开花了（应该叫文旦树）。这棵树不知道几十岁了，长得枝繁叶茂，树干粗壮。而那些小小的白花，密密麻麻的，缀满了每一条枝桠，阵阵花香，引得蜜蜂嗡嗡嗡的团团转。记忆中，香泡树下是我儿时的乐园。每天总是要去那里转上几圈，寻寻觅觅，翻翻挖挖。或是一片带青花的瓷片，或是一颗光滑的小石子，或是蝉脱下的壳，或是钓鱼虾的小蚯蚓……,总之，在那里，总能找到我想要的宝贝。而香泡树上的果实，断断是不碰的，要等到深秋霜降时候，才能摘下来。每到深秋季节，香泡的主人会每户人家分一个或两个给我们小孩子尝尝，剥开厚厚的皮，里面是一瓣瓣晶莹剔透的肉，甜甜的，带着一丝丝的酸，那滋味，至今我还记忆尤新。

        还有河边水廊下那户人家，屋后的两株梨树，在春天里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一树的洁白，真的如瑶池仙子落凡尘。“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每每去河埠头淘米洗衣服，总是要美美地看上几眼，然后深深地呼吸一下，好像那花的香甜味也能填饱肚子似的。

        春深了，到处都是绿色，深的、浅的、翠的、厚重的，绿茵茵一片，满眼都是。阳光更灿烂了，草地上的野花儿星星点点地开满了，如五彩斑斓的地毯。乘着阳光，去地里摘一篮马兰头，洗净挤出汁液，用开水氽一下，挤干了切碎浇上香油和盐，香香的、绿绿的，味道更是清爽可囗。掐一些艾叶回家，和上米粉，碧绿透亮的青团子，那艾香更是让人馋涎欲滴。还有坟堆旁边的春笋，见风就长，见雨就生。扒拉几棵，和着咸菜放锅里一煮，那个真叫鲜啊！让我想起东坡先生的一阕词来：

          细雨斜风作小寒，

          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

          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或许他老人家，也是爱极了这野菜的清香和滋味。

        还有那青石板，那田埂，那河流，那天空，天空中飘过的白云，还有那一院墙的蔷薇花，白的、粉的，要多妖艳就有多妖艳。满墙的爬山虎，满墙的绿意婆娑，如翡翠屏障，绿得深情。甚至那鸟叫，也带了春天的翠绿，让人听了醉醉的。

        阳光下，风筝飞起来了，孩子们跑着、笑着、跳着，把春天送上了天空。天空一下子也热闹起来，红红绿绿的。地上的桃红柳绿，映着孩子们红扑扑的脸，更艳了。一会儿，孩子们玩得累了，打个滚，摘些花儿草儿，编个花环，于是玩起了过家家。小姑娘戴上花环是新娘子，小男孩腰间扎上柳条是新郎官，大家吹吹打打来拜堂。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我的家乡。记忆中的家乡，梦里的家乡，美得像油画，美得像仙境……。“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如今，老家的房子还在，只是再也见不到那麦田，见不到油菜花盛开了！不久之后，老屋也要拆了，家乡将被连根拔除。不知道以后的我们，哪里去寻我们的根？哪里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