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一阵阵清脆的电话铃声,从粉色绢布遮盖的话机里传出,一遍又一遍在整洁的房间里响起。
土根老汉坐起身子,用胳膊拐了拐,戴着老花镜正往布料里塞棉絮的老伴说,你赶紧去接吧!这都第三遍电话,建国那孩子该着急了。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跟他走。
玉娥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把眼睛从老花镜里递出来看着他说,我不是担心你一人在家没人管吗?那行吧!等给你缝好棉裤就走。天马上就要凉了,你的老寒腿又要遭罪了。说完,她滑下炕走去桌前捡起电话。
电话一通,那头就嚷上了,妈,你咋不接电话这是要急死我啊!乐乐小舅妈眼看要生了,他姥姥明天就要回去。我和许兰都这么忙哪能管了孩子。明天我就回家接您老过来。
哎,好!
挂了电话,玉娥心事重重又回去继续手里的活儿。老伴儿土根看穿了她的心事儿强作欢笑地说,你就放心走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饿着不成?话是这么说,可玉娥心里还是放不下。
要不,我再和建国说说,你也一起过去。留你一人在家,有个病灾我们也照顾不到。
可别。一听也要让自己跟着进城,老汉吓得老脸煞白,连忙摇着大手。我一个糟老头子,跟去城里像怎么回事?听西屋的老刘头儿说,住了楼房等于进了鸟笼,我可住不习惯。老伴儿贴心地拒绝,玉娥也没再说什么。但她心里堵得慌,手里的活儿也因此慢了下来。她之所以不愿意跟着儿子进城,最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这儿。
想起儿子第一次要带她进城照顾孩子时,她就提出要带老伴儿一起过去。可那小子一听脸当即沉了下去。
妈,还是别让他去了。你看他在村里待习惯了,也不适合进城啊!许兰那关,肯定过不了。
他是谁?玉娥盯紧儿子的眼睛厉声斥问。见他不回答,玉娥把眼一瞪说,他是你爸,虽然他这个糟老头儿曾经干的活儿不济,但也配当你老子。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你,长点儿良心吧!
挨了训,建国脸色通红。眼角闪过几分不自然,但很快被眼镜遮挡住。
孩子,咱不能忘本。虽然他不是你亲爹,他捡破烂凭的是力气,不偷不抢有什么丢人的。用换的钱才供你读的书。这些你不会忘了吧……行了,每天都挂在嘴上翻来覆去地说,不累吗?建国似乎很反感母亲把这些老黄历又扯出来抖抖。
傍晚,棉裤做好了两人正在炕上试穿,建国推门进来了。他瞅了瞅他们,冲着母亲说,都准备好了吧!
嗯。母亲一边把换下的新棉裤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木箱,一边嘱咐老伴儿,过些日子有降温,记得拿出来穿在身上。那些馍搁在冰箱里够你吃些日子了。平时吃点好的,别不舍得花钱……
一旁的建国觉得今天的母亲太反常了。杨土根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值得这么用心嘱咐吗?咱们快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他瞅了瞅表有些不耐烦。
建国,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和你妈说句话。听老父发话,建国摔门走了出去。
去了城里后就不要记挂家里。安心帮着照顾着孩子。这些钱你拿着,手里没个钱可不行。老汉从兜里摸出一沓钱塞进她手里。玉娥看他这么为自己着想,眼角热热的。她不再推脱,而是小心把钱揣进内兜,喉咙滚动声音也有些顿挫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孩子休假我就回家。
两人像一对如胶似漆的小两口百般不舍。但玉娥是理智的,她当奶奶的职责不能忘。儿子需要她她就得走。但她一想起建国对土根的态度,心里就不是滋味。虽然他们不是原配,但自打她带着六岁的建国跟了他,他是真心真意地对待她们娘俩。这样的好男人不被儿子认可,她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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