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重重迷雾,硝烟弥漫,若你恰在其中,无论是捕猎者或是猎物,无论是追或者是被追,都显得不是那么自由,而这场逐鹿的结果终究不会是皆大欢喜。
一 案发
Q市,十一月二号,星期五,凌晨一点,一轮明月横挂夜空,天桥下的河水涓细,静静向东流着,在这个寂寥的秋日的夜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平凡,皎洁的月光照耀着这座城市,包括它的繁荣与美好,罪恶与肮脏。
天桥底下河岸一侧一排垃圾箱,隐约可见两个身影游走其中。
只见一个老人,迫不及待的把身子探进垃圾箱,双手迅速的翻动着,他佝偻着腰的样子使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艰难,一阵“悠闲”的搜索过后,他突然破口大骂。
“这都什么烂东西,我老张就知道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的德性,吝啬!呸!”
“老伙计,骂骂咧咧作啥,你看我。”几米之外传来一个声音,那人手里正拎着一双破旧的鞋子朝这边看着,语气带着沾沾自喜的情绪。
“我说老李头,就这破鞋你还得意啥劲,指不定有什么传染病呢。”老人看了一眼后不屑的说到。
“嘿嘿,反正我今天运气不差,传染病咋地,你还不是啥也没捡到?”这个叫老李头的,把鞋子塞进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可当老李头再次看向他的伙伴时,他被吓住了。
在不远处,和他隔着五个垃圾箱的老张,不知道扔出去一包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人跌到在地上,脸上突现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震惊,恐惧,疑惑,他说不上来,总而言之,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老张!老张!”他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便赶紧扔下手里 的袋子,三步跨两步像老张走去。
这一凑过去不要紧,老李的双眼立马瞪圆了,褶皱的脸皮因为惊愕变得更加深刻,他用他浑浊的双眼看向老张,老张也看向他,同时穿刺进两个老人身体的冷颤,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如同飘雪的冬夜一样寒冷。而俩人面前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静静地躺着一包血肉模糊的东西,一经摔落到地上,里面的液体便缓缓的流了出来。
俩人的眼神惊愕又恐惧,一下子像丢掉了魂一样,因为在流淌出来的血红色液体中,有一双睁大的眼睛,穿过颤栗的空气,朝他们发出冰冷又哀怨的目光。
十五分钟后,Q市刑警大队的安队安平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随后警局的法医科主任,女法医柯童也来到了现场,警方立马开展现场调查和取证工作。
从两位报案的老人那里了解到,他们白天一直在这一带乞讨,晚上会来天桥这边,在附近的垃圾箱里捡点东西,无论是人们丢弃的衣物还是食物,但凡是看着还能穿,还能用,还能吃的,他们都一概收进自己袋子里带回去。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年近晚年更是无人照料,生活无情的风霜刮刻着他们苍老的脸庞,没有办法同病相怜的人只能做着乞讨的营生,可没有料想一往如常的今天,竟发生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而且自己成了第一发现者。
很快,除死者的头颅之外的其他身躯也陆续在附近的垃圾箱里找到,都集中在天桥所在的几个垃圾箱里,尸块全部装在那种大号的黑色塑胶袋里,里外三层,被包裹的严实、整齐,袋子扣子处打死结,若不是被人有意打开,或者碰上流浪动物觅食,几乎很难在保存完整的情况下被发现。附近一带当日垃圾处理是在次日的凌晨四点,
“柯童,死者情况怎么样?”安平掐灭手里的烟,走到柯童身边。
“这个情况,有些棘手。”她表情严肃。
“讲认真的呢,没有你们我可破不了案呐。”
“死者,成年男性。”说完这话,柯童便不再作声。
“没啦?”安平瞪着眼睛。
“没了。更多的情况等验尸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安平站在那堆黑色塑料袋前,刚想招呼,抬眼,几个刚来实习不久的警员,看到现场的情况后,受不住,在一边干呕着。
“没用。”他轻声骂了一句,随后对身边的人说到:“把现场证物全部带回警局,交给法医科做解剖分析。刘恶,你负责排查以天桥为中心周遭三个月以内的失踪人口,看看能不能核对出死者身份,调查一下附近的居民,是否看到有可疑的人来这边丢弃东西,也许能找到目击者。另外,再仔细询问下两个首先发现死者的老人,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是!安队!”
“好,大家开始行动。”
二 奇怪的分布
面对着一具斑红的、被拼凑好的“人形”肉体,柯童神色疲惫,作为一名女法医,她见过处理过的尸体居多是完整的,死者死因也能较快的作出分析,但面对眼前这个红通通的,被如此残忍的手法分割的死掉的人,她陷入了沉思。
死者尸体一共被分成五组十二个部分被凶 手丢弃,头颅,躯干,左右双臂,双腿,和左手手指的五根手指。耐人寻味的是,凶手弃尸在同一区域的垃圾箱这种做法,既说不上集中,又不能定义为分散,这令柯童疑惑。就一般来说的分尸案,凶手会分散弃置尸体,这样做会降低尸体被发现的风险,不利于警方还原死者生前的信息。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现场发现的塑料袋的大小不一,死者躯干所装袋子是最大的,五根手指袋子最小,凶手似乎也在遵循着日常生活里的逻辑,可见并不慌乱。眼前这个案子,凶手好像丝毫不畏惧被发现的危险,而且,死者头颅并没有遭到凶手故意毁坏,被发现时保存完整,但勃颈处却清晰可见勒痕,推测死者生前可能被细长的物体勒住脖子窒息而亡,死后分尸。柯童有一种直觉,她觉得此案非同寻常,绝不是普通的分尸案,也许在案子的背后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柯姐,”助手陆青的视线在解剖台上,他似乎有话要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柯童问道。
“我只是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也算不上什么发现。”陆青一只手伸到脑袋后面挠动了几下。
“就是那五根手指啊,明明不需要另外放在塑料袋里,就和其他部分装在一起扔掉就好了啊,可凶手却偏偏给它们空间,把五根手指单独的放起来再丢弃,这样的做法不是很让人费解吗?”他继续说到,“就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样,五个袋子,十二个部分,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全部展现在我们面前,会不会是有凶手自己的道理?”
“五个袋子,十二个部分,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可能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逻辑?”柯童觉得陆青的话不无道理。
确实,这样的分布非常奇怪,不符合一般逻辑,如果是冲动作案,应该不会有时间思考这么细节的地方,如果不是冲动作案,如此奇怪的抛尸手法更让此案看起来迷雾重重,无处下手。
“什么逻辑?”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安平走了进来,他穿了防护服,只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那些零碎的、模糊的红色。
“真他妈残忍!这兔崽子真下得去手!”
“你觉得凶手是男性?”柯童听出安平的愤恨。
“不知道,但是个变态没错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变态,你看。”她指着那五根断指,安平凑前。“尸块切割边缘处并不平整,有齿文的痕迹,可见凶器应该是锯齿之类的工具,从皮肤上众多凌乱的划痕可以发现,凶手并非擅长刀具的使用。奇怪的是这五根断指,我和陆青刚在讨论的就是这个,我们怀疑凶手可能是在某方面偏执的人,有着一种无法让自己抛开的逻辑。”
她的视线与安平疑惑的目光相交,空气里的颗粒在聚光灯下缓缓升起,如同唤起了美好又令人无力的错觉般,忽的就令人忘记了眼前。
“凶手很缜密,不仅完成了分尸,还做了清洗和包装工作。然后丢弃到这。”
“但技术并不高明,尸体的发现,意味着暴露给我们警方的线索更多。”
“一个拙劣的凶手。其他信息呢。”
“根据死者肌肉的僵硬程度,和现场测得的肝温情况分析,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24个小时,由于尸块保存完整,所以死者面部容貌也基本还原,死者,成年男性,年龄在40到45岁之间,血液检测并无毒物反应,死因是机械系性窒息,凶器应该是绳索类工具,死者应该是死后被分尸。我们还发现,死者小腿部分血管呈现紫色,有曲张现象,死者生前从事的工作可能需要久站,所以才导致静脉曲张。”
“会不会是工地的工人或者酒店里的服务人员?”陆青问到,“他们的工作类型是需要长期站立的那种。”
“天桥附近有三个小区,目前确实有一个在建,好像还在施工中。”安平思索着。
“死者胸腔完整,我们在胃里发现了一些食物残留,经鉴定是牛肉纤维和未消解的玉米纤维,这应该是死者生前吃的最后东西。目前就这些,具体报告我会尽快给你。”柯童说到。
“好,我通知下去,在三个目标小区张贴寻人启事,尽快确定死者身份。辛苦了。”
三 横看成岭侧成峰
十一月三号下午三点四十五分,Q市,育才小学的操场传来上课的铃声,三五个小男孩急忙捡起脚边的足球,怀抱在胸前,朝着一栋五层的新式楼房跑去,转眼便不见了身影,铃声戛然而止,顿时,操场上空无一人。
四年级二班的教室位于四楼,从中间的公共楼梯上来右手边对过第一间教室便是,走廊里夹杂着即将步入冬季的干燥气息,但更像是属于小孩子的味道,天真,懵懂,墙壁上全是彩色的涂鸦,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花朵和绿树。
一个女人推开了四年级二班教室的门。
这是一个散发着独特魅力的,有气质的女人。她身穿着淡黄色的碎花长裙,金色的波浪状秀发在空气里蓬松着,一副黑边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眉目之间流露出一种天然的知性之美,看起来年纪约有三十七八,从她白皙的皮肤和丰腴的身体可以看出,她保养的很好。
像她这样美丽又有韵味的女人,一定有不少男人为之迷恋,看上去又是那种温软的个性,双手抱在胸前,夹着的是课本和教案,她心想,还是要继续表现的凶一点的好,那群孩子调皮的不行,要做好一个当老师的本分,在她的课堂上可不能由着他们任性,这事关他们的未来。
推门而入,教室里的孩子们瞬时停止了交头接耳,有个男孩子的手还在握着铅笔,试探性的戳向前面女孩的后背,女孩皱着眉头但却不理会,眼睛盯着前面黑板,做好了听课的准备。
她径直走上讲台,上课,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转身,接着在黑板上写下《题西林壁》四个大字。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苏轼的一首诗,《题西林壁》,大家把课本翻到第36页。”
“我先来给大家念一遍。”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课堂继续,女人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的目光往窗外瞥去。
“题,是指书写,西林,说的是西林寺,是位于江西庐山西麓的一个寺庙。那么就是说,这是诗人写在西林寺的墙壁上的一首诗,是诗人观赏庐山美景之后有感而发所作,这是一首充满哲思的诗,不同于其他诗人只写美景抒情,诗人借景说理......”
未等说完,抬头之间,她看到班里几个座位靠窗的孩子都朝外面看,窗外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快步走近窗口,不出一秒钟,她的视线也被操场上的喧闹吸引了。这个学校并不大,从四楼的教室正好可以看到门口和操场的情况,只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口附近,几名男子一边交谈着什么,一边向教学楼走来。
这阵势,像是有大事发生了,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一股无名的悲伤涌上心间,她不觉眉头一紧,收回目光,冲同学们说到:“上课注意力要集中,有什么好看的!”
孩子们听罢老实了许多,但仍有忍不住好奇心的几个,朝外面瞥着,似乎有一探究竟的架势。
“我们接着来看这首诗,大家先大声的朗读三遍。”孩子们并没有察觉到,眼前的这位女老师情绪里的变化。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童年的天真无邪并不知道警察的到访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只是觉得好奇,风平浪静的校园,几乎很少有大事发生,可今天必定要热闹许多。
避开走廊里的奔跑的孩子,她走出四年二班的教室,快速的走向教师办公室,就在门口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秦老师,你听说没有,出事了!”她看见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男教师邱连起站在身后,用既神秘又紧张神情和她说着话,她回头的瞬间,他松开了她的胳膊。
邱连起和秦梅语同是教研组的骨干教师,只不过邱连起是数学组的,秦梅语是语文组的。
“怎么了。”
“咳,我上节正好没课,在三楼楼梯那边正好看到几个警察进了校长办公室。”
“你在三楼那边干什么?”邱连起没有想到秦梅雨跳过了他话里的重点。
“我,我那是。。。。。”秦梅雨知道肯定是他的烟瘾犯了,趁没人时候,躲在楼梯边抽几口烟。
“行了,老邱,快说吧,到底怎么了。”
“听说,安保队的老齐死了。”
邱连起用极其缓慢的语气,小声的在秦梅雨耳畔吐出一句话。
四 前因后果
根据刘恶排查天桥附近小区的失踪人口情况,警方并没有发现疑似人口,但就在三号当天下午,死者面部照片发出去后,马上便有了回应。
来警局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名叫蔡月芳,她在看到小区的贴示后立即就赶了过来,这个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向警方讲述,在确认了死者就是自己丈夫后,她更是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死者身份已确定,死者名为齐振,年龄40岁,中专学历,齐振本来在一家出租车公司上班,但半年前他却突然向公司提出辞职,妻子蔡月芳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行为,她曾试图阻止却不了了之。
没过多久,齐振便进入本市的一家小学做安保人员,丈夫的举动使得妻子蔡月芳大跌眼镜,她的文化程度并不高,近些年一直在一家大型服装厂做服装修订,好容易升上了组长,丈夫的事业也有所起色,不料他却突然辞职。
“你知道你丈夫突然辞职的原因吗?”安平看到蔡月芳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他就是厌倦了之前的工作,十分乏味,他受够了。换个轻松的,虽然钱没之前挣得多,但心情好不少。”
“蔡女士,据你了解,平日里,他可与人结怨?”
“警察同志,我,我们家齐振,出了名的老实男人,怎会与人结怨呢?”蔡月芳用纸巾擦着眼角。
“那先说说二号那天的情况吧,也就是昨晚,他有没有回过家?”
“昨晚,我做好了饭等他从学校回来,平时不轮班的话,六点就差不多进门了,可我等了一个钟头都不见人,就打他手机,也是无人接听,我心想可能是他的那群朋友找他喝酒去了吧,之前也有类似的事。”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早知道有人要害他,我说什么都要找到他的!究竟是谁,和我们家齐振有这么大的仇?我等了一个晚上,我心想他隔天早晨可能就回来了,今天快中午的时候,邻居家有人来找我,提到小区里的寻人贴示,说看着是我们家齐振,然后我急匆匆赶去,只看了一眼,我就......”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蔡女士,大体情况我们初步了解了,顺便问下,一号当天齐振可回家吃过午饭?”
“学校提供午饭的,他中午都在那边吃的。”
“是这样的,我还有个问题,也许问的不太恰当,您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说。”安平的眼睛眯起来,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你们,夫妻感情生活,好吗?”蔡月芳的脸上有一丝迟疑的表情一闪而过,但这细微之处,却被安平敏锐的捕捉到了。
“警官,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在一起八年了,当然要好了!”她还是尽量维持着之前的口气和情绪,似乎看不出什么差异。
但安平对此却深表怀疑,资料显示,齐振与蔡月芳两人结婚在一起生活已有八年,但膝下并无儿女,单凭这一点就令安平有所疑惑,一般结婚将近十年还未生得一儿半女的夫妻,不是哪一方有生育隐疾,就是双方都不想要孩子。但看俩人并不像是丁克一族,那么这很有可能是一个矛盾点,可能与死者的死亡有关。眼前这个女人看似悲伤到极致,但那种表现出来的悲伤却是无力的,安平觉得蔡月芳不仅没有看上去的悲伤情绪,反而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消息传到她那里去。
“昨天一天你在哪里,做什么。”
“我一天都在上班啊,我说,你们不去查凶手,怀疑我吗。”
“这是例行询问,请你配合。”
她一定隐瞒了什么。直觉告诉安平,还有内情在黑暗里笼罩,光芒无法投进来。
下午安平赶到了齐振曾工作的那所小学,刘恶去往死者住所,分开行动。
到达学校的时候,学校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更觉得安静的很,门栏上“育才小学”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门卫是一个五十来岁左右的大爷,在他在看到警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他整个人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搓着手心站在那里。
“大爷,你在这工作多久了?”安平看得出他有些局促,他的口气缓和。
“五年了。”
“一直都在这吗?”
“对,对啊。”
“那咱学校有个叫齐振的,你知道吗?”
“齐振?你说他啊。”大爷似乎都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他是学校负责安保工作的,平时和我们往来挺多的,对了,昨天的时候他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安平一下子警惕起来。
“就吃午饭的时候啊,他饭都没吃就走了。”
“具体时间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按照学校的规定,我们的工作都是24小时制是,每班为两人,中餐均由当时在岗的人员自行轮流解决。学校上午下课是11点45分,就那个时间。”
“那您知道他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咳,他一向啥也不和我们说。不过下班前一个钟头左右吧,他又回来了。”
“那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比如情绪上的?”
“他好像挺不开心的,我们也没敢问。”
“那行,大爷谢谢您,打扰了。”
“警察同志,我能问下,齐振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死了。”
“怎么,怎么会死了呢?”大爷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样子。
“其他情况我们不方便透露,如果有什么需要,还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工作。”毕竟是学校这样的清净之地,还是一所小学,这要是传出去学校的人被人杀了,还是分尸了,怎会不人心惶惶?
接下来安平几人便前去校长那边说明来意,为进一步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就在安平几人经过三楼楼梯口的时候,他听到楼梯间传来朗朗读书声,那声音来自四楼拐角处的教室,洪亮却又稚嫩。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好诗。也许凶手的庐山真面目就在这里也说不定,安平的职业习惯使得他的思维方式也是对一切保持怀疑,毕竟在他办过的大大小小的案子之中,幕后真凶总是那样的出人意表,总之,不管多艰难,线索多么细微,他都决心将此案后面的罪犯抓回来。
五 秘密情人
经调查,育才小学安保工作人员一共有三人,齐振是最近半年才来的,据安保队其他的两人所说,齐振是个很怪的人。
“他是真的很奇怪!”安保队队长老金不禁说道。
“怎么个奇怪法?”安平眉头一锁,提上精神来。
“他呀,谈吐不凡,可是性情却十分冷淡,平日里我们哥几个都喜欢吹吹牛,齐振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一有时间总是窝在自己的角落里,拿着一本类似诗集的小册子津津有味的读着,完全不像一个迫于生计而忙碌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上班这件事对他来说,更像是享受的度假时光。更奇怪的是,齐振总是喜欢跑去教学楼上厕所,明明操场的厕所离着安保室更近,每次他一去,我们就笑他,说他有洁癖,笑他假正经。除此之外,齐振还算是个靠谱的人,工作也从不耽误,更不会突然不来上班。”
“齐振他有什么特殊习惯吗,或者跟学校哪个人走得比较近?”安平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倒是没啥特殊习惯。我们和学校里的人都挺熟的,见面打招呼也是平常事,也没见他和谁走太近。”
这时,一旁的老梁突然插话:“他不是有个秘密情人的吗?”
“老梁,可不能乱说话啊。”
“我可没乱说,你忘了上回他老婆来找他那次吗?”俩人同时看向安平。
“这还有一点啊,齐振只在食堂吃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自己带饭了。我们几个都羡慕的不得了,人家的午饭可比我们丰盛多了,牛肉猪肉的,看着五味俱全呐。”
“牛肉?”
“是啊,之前我们几个还都觉得他是个单身汉呢。他这人平时都不爱和我们说话,看着也不是有家室的人,没人管,没人束缚,谁知人家有老婆呢。”
“哦?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个月前吧,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一个中年女人来找齐振,一问才知是他老婆。她看起来为人谦和,说是昨晚齐振和朋友喝酒去了,早晨才回来,饭也没吃,就准备了便当过来这边带给他。我们猜想齐振并不知情,那会他正好不在,禁不住的,暗笑起这老小子竟娶了这样体贴细心的妻子。”
“事情有什么意外的地方?”
“那女人放下便当便离开了,由我们代交给齐振。可是,临近中午,齐振回来后,未等我们开口想揶揄他几下,有这样贤惠的老婆却只口不提,他却自顾自的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边说,老梁还用手比划着。
“哦?也是一份便当对吗?”安平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是啊警官,盒子还是精美的咧,上面有一个小熊的图案,里面装了青菜、鸡翅膀之类的,看到他在那低着头吃饭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然后老金他就问齐振,齐振,咋你的午饭每次都这么丰盛,谁给你做的啊。见齐振不搭话,于是老金故意问,是你老婆吧,对你可真好!”
“这时齐振神情好像变了些,许久才从喉咙里暗暗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很明显了啊,他正在吃的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做给他的。”老金接话。
“那他老婆送来的便当呢?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人家两口子的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最后还是给他了,只说有个女人让我们代交,没说其他,他看见便当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回到警局,安平刘恶他们将线索综合起来,他不禁又生出新的疑问。
死者推测死亡时间是一号下午五点到二号夜间,甚至更短,凶手不仅要完成分尸,还要抛尸到天桥的垃圾箱,考虑到难度和路程,那么凶手应该住在附近。
据刘恶调查,死者生前与妻子蔡月芳的感情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睦,案发的白天,蔡月芳确实在上班,没有离开过,同事和监控录像都可以证明,基本排除作案嫌疑。但是,显然死者在外面还有一个秘密情人,还有一点就是死者胃里的食物来源,应该是来自这个秘密情人,如果能找到她,也许就能揭开真相,这个人是破案的关键。由于在死者家中未找到可疑的线索,针对蔡月芳的作案嫌疑,还待进一步调查,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六 斐波那契数列
解剖室里,陆青一言不发的盯着解剖台上被分割开的被害人的肢体,眉头紧锁,思维陷入无边的凝重里,柯童和他一样,像是在聆听尸体想要告诉他们的话。所谓尸语,便是死者想要传达的事实的真相,柯童刚刚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新的发现,她望着死者冰冷的、残破的身体,心里默默问道: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1,1,2,3,5。1,1,2,3,5。”陆青的口中反复叨念着几个数字,忽然他猛地看向柯童。
“什么1,1,2,3,5?”她察觉到陆青应该是有所发现。
“是数字!”他有些激动的喊道,“柯姐你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凶手弃尸的方式过于繁琐,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必要,凶手没有必要将手指的部分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所以凶手应该有某种心结,或者说是仪式感,是属于他特征的印记,使得他务必这样做。”
“是什么印记?”
“斐波那契数列。”
“你是说那个数学家?”
“是的,斐波那契数列,又称黄金分割数列,这个数列从第3项开始,每一项都等于前两项之和,0、1、1、2、3、5、8、13、21、34......以此类推,而凶手也是按照这个数列来杀人弃尸的,五个袋子,十二个部分,一,一,二,三,五,相加正好等于十二。”
“如果凶手真是按照数学的思维方式杀人的话......对了,死者不是在一所小学工作吗?”
“会利用这个方式杀人的人,一定对数学有某种情愫,甚至可以说是痴迷,丧心病狂到不忘添加进去他的作案里。”
很快,柯童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安平,数学老师?这所小学会有用斐波那契数列杀人的数学老师?安平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了这所学校的教学人员,这样的进展使人猝不及防,也许找到死者生前的情人,一切都明了了,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会不会也是教学人员的其中之一?而且正常讲,部分教师也会因为久站而出现腿部静脉曲张现象。
首先排查了该学校近几年参与过校外数学竞赛的数学老师名单,同时调查了各年级数学组中对数字研究较为痴迷的老师,并对比了案发时间范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员,很快一个名字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这个名字叫做,邱连起。
邱连起,四年级数学组的一名老师,39岁,曾代表学校获得过多项少年组数学奖项,据同事了解到,他平日里是个怪异的人,虽然没什么不良行为,但总喜欢独来独往,最大的爱好是吸烟,有严重烟瘾,目前单身,有过一次离异。而最令众人惊异的是他对数学的态度,在有关数学的问题上,不容的他人开一丝一毫的玩笑。
了解到这些的警方,带走了邱连起,要求他到警局配合调查。在众多师生的注视下,邱连起却显得那样从容,他望向人群里,望向远处,那眼神似乎是在何处寻找、停留。安平看见他竟然朝着人群笑了,安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无法跟踪到人群里的那个目标。
“同事们,我走了,一切都会没事的。”邱连起淡淡的说道。
在安平听来,他的这句话是在向某个人告别一般。
面对审讯,邱连起供认不讳,只是提到斐波那契数列,他惊异的瞪大了双眼,而后笑了。
“利用数学分尸,你觉得这是对数学的拥护吗?热爱吗?”
“呵呵,你们懂什么!”
“那说点我们懂的吧,说说为什么要杀人吧。”
邱连起无言,他弓着身子低下头,似乎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五组十二个部分!你还真是残忍!”
“哈哈哈哈”,邱连起从一阵狂笑里抬起头,伸直了腰,“都是他活该!活该!”
安平看见他一点一点的,把脸埋进了双腿里。忽而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的那句话。
“我都是为了梅雨。”
七 情不知所起
光线明亮,人情悲凉,映着灯光,邱连起慢慢诉说起往事。
“第一次转到这所小学工作是在三年前,那时的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婚变,老婆出轨了她单位的同事,甚至为了那个男人不惜抛弃我和孩子,抛弃这个家离我而去。”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心想着她对我已毫无感情可言,遂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事后想来,那女人离开我以后,单身的日子倒也轻松。正巧我所在的中学有人事调动,我便主动请求调职调岗,做一名小学的数学老师,也是在这里,我认识了梅雨。”
“你说的可是秦梅雨,语文组的?”安平翻阅着教师组名单。
“是,是她。那是我感情的过渡期,我的家庭已然崩塌在我眼前,而我前妻带给我心灵的创伤似乎更大,它不断地撕扯着我,分裂着我,仿佛我一直待在冰冷的黑夜里,动弹不得。直到看见她的那一天,我灰暗的生活才有了色彩,也有了温度,一年前,梅雨来到这里任教,本来我们没有太多交流。”邱连起双手交叠,紧紧的彼此握住,“但那天,我躲在楼梯间抽烟,她抱着教案走过,瞥见了我。她上前夺过我手中的烟,扔到脚底踩灭,又从口袋拿出纸包好残存的烟蒂,义正言辞的对我说到,‘邱老师,这里都是孩子,我们要对得起我们的职业。而且,吸烟对身体不好,以后别在这里抽烟了。’她神情是如此的严厉,又是如此的温柔,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这么简单的举动,我却是第一次在离异后的生活里感受到来自人的温暖,而且还是来自一个单身的、美丽的女人。”
“所以,你对她产生了好感,你开始追求她?”
“警官,月老的红线不是说绑就绑的。我是个疯狂的人,爱上她是我做过最疯狂的事之一。我和她教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我时常遇到她,在上课的路上,在办公室,在走廊里,在校门口,我又想那不是遇到,大多带着我自私的、刻意的靠近的成分。我知道她也一个人生活,听说她也经历过一次无法挽回的婚姻,我想这会不会是我们的共通点呢,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呢。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邱连起的眼睛里突然升起怒火。
“是不是因为齐振的出现?”安平看向他,试探性的问道。
听罢这话,邱连起越发显得癫狂起来。
“他只来了不到半年,不到半年!这个无耻的小人!他觊觎着梅雨,觊觎着那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才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工作!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哄骗的梅雨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送东西。”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齐振的午饭都是她给他准备的!一天中午快吃饭了,我因为突然闹肚子急急忙忙去了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齐振正站在拐角处的消防栓那里,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只看了我一眼,朝我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那神情就和偷情突然被撞破了一样,我狐疑的走到那个消防栓前面,发现那个小门是可以打开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是味道,是饭香。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秘密地点,真他娘的会找地方。我早看齐振这小子不老实了,隔三差五他跑来教学楼,碰见人就借口说上厕所。”
“你又是如何知道齐振是来见秦梅雨的呢?”
“他那天走的时候着急,落下一张纸片。”
“上面写了什么?”
“趁热吃,爱你。落款,雨。”他好像平静了许多,他的记忆随着这话慢慢落下来,声音是那样的轻。
“这就是你的动机?就因为她爱的不是你而是别人?”安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
“不,不是这样的。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梅雨,不是为了我。”他双手捂住了脸,似乎是在下一个决定。“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从不和别人提及家庭,伪装成一个潇洒的单身汉,其实呢,他有老婆的,学校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无拘无束的单身男人。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我会选择退出,要不是和门卫老金的几句闲聊,得知他有家室的事实,我真无法想象以后会变成怎样。直到我撞见梅雨在偷偷的啜泣,想必是他无法割舍他的家庭与妻子离婚,他没有勇气去勇敢的和梅雨在一起,他就是这样欺骗着她。我看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那些本该是属于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夺回来?”
“归根到底你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少打着替别人着想的幌子而认不清你犯下的罪!”
邱连起交代了作案过程,案发当天中午没见着齐振,但邱连起发现了藏在消防栓里的便当,一种力量撺掇着他去打开,是牛肉饭,西蓝花、玉米和鸡蛋的配菜。下班前一个小时,他注意到齐振出现并取走了消防栓里的便当,下班后邱连起主动邀请齐振去自己家做客,他拿出那日捡到的字条,并请求借一步说话,他大惊,虽然狐疑,但还是跟着邱连起回到了家。随后趁其不备将其勒死,并将其分尸,出于对数学的畸形迷恋,他一时之间竟然灵光一现,想到用斐波那契数列分尸,而后抛尸天桥垃圾箱处。
八 赢家
自从这天你上了我的出租车,我的视线便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离开了。不知怎地,我们就交谈起来,节奏轻快而欢畅,说真的,我好久没有这样向别人倾吐过心声了,怎么就对你说了呢,真是奇怪,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你说你是一名老师,刚做完家访,看得出你是个对孩子用心的老师,你话语温柔,眼角尽是笑意,我立刻联想到家里的老婆,她每次因为我醉酒而露出的凶巴巴的皱纹更令我印象深刻,也令我厌恶。
送你到你家所在小区,我目送作为乘客的你远去,回去路上我瞥见你遗忘在后座的记事本,小小的,很迷人。
大概这就是天意,很快,我们有了第二次见面。你执意要答谢我请我吃饭,我为翻阅了你的笔记而向你道歉。
休息日,我无法抑制住要约你出来的意念,你说你是一个人,我说我也是。
我觉得我已拥有你,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我们的关系如同野火燎原,简直势不可挡。
你说你想每天都看到我,我又何尝不是呢。思考再三,我辞去了工作,去你的学校当了一名安保队员。
你说,我可以借口来教学楼这边,以增加我们相见的时间,而现在的我每天都充实而快乐。
你开始给我带便当,前提还是要瞒住那些人的眼睛和嘴,你说你现在还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都听你的。我就知道你的厨艺是一流的,即使是从消防栓里面拿出来,依旧是热热的香气。
我们的秘密地点好像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小雨。他是不是一直纠缠你来着?他没有骚扰你吧?我听说他是个怪胎。
对不起,其实,我结婚了,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也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我怕你会因此离开我。不过,我打算向你坦白这一切,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写到这里。
半个月前,蔡月芳在打扫书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抽屉里的那封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书下面的笔记本断断续续的记录着上面的文字。
原封不动放回原处。
第二天她准备了便当,她决定去一趟学校。
九 圈套
她躲在门后静悄悄的,像捉迷藏的游戏,看着齐振从消防栓的格子里取出便当,她知道,她故意黏在袋子下面的纸条差不多要掉了。她看了看手表,心想,这个时候,邱连起你也该从厕所出来了吧,没想到刚放到他水杯里的泻药这么灵。
一开始落在座位的笔记本是她埋下的伏笔,她知道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会和邱连起一样为她倾心,她才不管他有没有家庭,即使她下车的时候认出他座位下的坐垫,那绝对是来自女人的手工织品,角角处织着齐振的字样。
哄他来学校上班,哄他出现在教学楼,哄他,也是在哄他。
这怪不得她,她盯着邱连起写给她的古怪的情书,时常想。都怪那天自己的强迫症犯了,去掐灭了他的烟,她最看不得别人吞云吐雾然后随手扔在地上了,谁知竟招惹到这样一个大麻烦。他近乎病态了,对自己穷追不舍,她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摆脱他!
齐振的老婆怎么来学校了呢,不过也好,倒是加速了她计划的落成,也许那女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也说不定呢,想想齐振和他老婆的关系,突然让她产生了兔死狐悲般的同情。
她知道有人在偷看她,她就像电影里受了委屈的女主角一样,暗自啜泣起来。没关系,她对自己说,一切就快过去了,只要这样做就好了。
这天中午他找到她,说他迫不及待要和老婆摊牌了,没有吃东西就走了。下班前一个小时才回来,他照例取走了便当,看样子问题并没有解决,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跟着邱连起回了家,她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但在看到警车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当邱连起附在她耳畔悄悄道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警察带走他的时候,她的目光迎了上去,结束这一切吧,她的心闭上了眼。
尾声
在这个无形又残酷的圈套里,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因为我们都多多少少的丢失了自己的一部分,那部分最美,也最难。
如果方式不得当,爱有一天会转变成恨,当恨意无法消解,便会堕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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