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月初的太阳，暗暗地躲在云后，光芒却似暗箭刺背，让人浑身湿热，心底着慌。
班上自习课，我正在教学楼四楼办公室跟学生孙子明谈话。
孙子明讲话头头是道，拒不承认自己考试抄袭别人试卷。
我说，你自己去比对答案就知道了，不是一处两处相同，是大面积雷同。
他说，那你怎么不说他抄袭我呢？
我气得要发抖，心想，人家成绩比你优秀百倍啊，你自己有数没数？
可是我不能这么讲话，只能咽下一口唾沫，尽量使脑子跟上言语：那么我现在拿着试卷，你再把答案说一遍？
孙子明有些恼怒地白了我一眼，说，你自己吃了的早饭，你还记得长什么模样吗？
我的脑子极速运作，血往上涌，我马上抛了手里的笔，双手环抱，两腿交叠，但又感觉不妥，索性站起来。
一时无语。可你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很对，我不仅记不得早饭长啥样，还忘记吃的早饭叫什么名字。
孙子明大声叫了一声，有点气咻咻地说，看看你，跟我这么讲话的，自己坐着，跷个二郎腿，我还站着……
此时上午最后一节课已结束多时，办公室老师早已去吃午饭。政教处主任杨清老师正好到办公室找我，听到孙子明说的这些话，看到我气得脸色发青。他忙走到孙子明对面，呵斥他，又是你！你怎么跟班主任讲话的！
然后他转向我，我轻描淡写地说明了情况。
杨清怒目圆睁，厉声问他，说，考试你到底有没有抄袭别人的试卷？
孙子明一下子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杨清说，去，那有空桌子，自己去那里写明原因，事情经过，诚实记录。
孙子明马上走过去，乖乖站着，弯腰写起来。
我感激地朝杨清看一眼。杨清叫我赶紧去吃午饭。我们一起走出办公室，他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你班里的尤其多，你对他们这么客气，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我独自走进食堂门口，发现食堂人已不多，拿了餐盘去买饭，忽然接到李贵阳电话。
他着急地说，乐乐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老师叫我们赶紧去一趟学校。
我忙问他，孩子怎么样啦？伤得重吗？
他说，老师没说。
我慌忙放回餐盘，走到学校门口，等李贵阳开车接我去乐乐就读的学校。
乐乐的每次打架，都是我去处理。从开始会和小朋友一起玩，就会打架，我就去跟人家长会面，察看伤势，该道歉就道歉，该上医院就上医院。
在我急切地等在校门口时，迎面过来我们学校的数学组老师蒋昕洁，她跟我同年进的这所高中，现在都各自成家，有了儿子。
她穿着讲究，走路婀娜多姿，见我一身仓促的行装，疲倦不堪地立在校门口，和午间的太阳一样，焦灼无力，忍不住问我，你干嘛呢，今天午睡不管班啦？
我笑了一下，哎，事儿多啊。
她见我不肯多说，优雅大方地笑了，说，你慢着点忙哈。
转身进了学校。
蒋昕洁嫁的是同校迟一年毕业的刘轩，教物理，舅舅是教育局局长。
李贵阳终于出现了，他三言两语，嗨，公司里忙，我只能送你去学校门口。
我心底翻腾起海啸，问，孩子们不知道怎么样？他说，听老师说先叫我们过去，应该不要紧。
我再不想多说，一切都司空见惯。
这时我的电话又响起来，一看是婆婆，我就把免提打开，婆婆说，晚上你回一下家吧，家里来老家的客人了。
我问到底是谁？她说，一下子讲不清楚，晚上回来就行。
李贵阳把车开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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