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的美德

以卫道士之名的傲慢姿态鄙夷仇视“隔壁老王”，同披着自由恋爱的外衣掩护淫逸行径，同样是有失偏颇的行为。于前者，不能排除“老王”对邻居美艳动人的小嫂子动了真情，两人一来一往荡漾出真爱；于后者，也不能排除是“老王”自始就贪恋小嫂子的美艳，极尽攻心和设计，下足功夫，终得了手。

在传统民间社会，“老王们”趁着村里婆姨的男人下地出活，急兴兴地像贼一样跃门而入，求得一时欢快。事情败露了，婆姨的男人又急兴兴拿着家伙什，找老王算账。两人打一架后，终了还是老王占便宜，不久又找上婆姨。一来二去，闲言碎语成饭后谈资，只要不是太出格，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自己没出息，婆姨脾气还大。长得还过得去的，姑且少不了是非；有点姿色的就更不用说了，走在街头巷道里，老王们看见挪不开步。有家室又有点财势的老王，纳了小妾还不够，吃在碗里望着锅里，整日像狗一样嗅寻猎物。还没成家的，风流倜傥有点小坏，也是少不了投怀送抱的。

社会变了，人性没变，老王还是老王。“隔壁老王”不是传说，只要机会到了，谁都可能成为“隔壁老王”。住在隔壁，敲开门借钳子说要修水管的，是“隔壁老王”；同在一个单位，开着豪车挥金如土性格还不错的，朴实无华有点魅力的，是“隔壁老王”；来往频繁又或者仅见过几次面的客户，隔几天给发信息的，是“隔壁老王”；甚至偶遇的靓仔，也可能是“隔壁老王”……是不是真住在隔壁不重要，重要的是“隔壁”有个动了心思的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道德的演进要适应社会的发展，人们不能光捡着难听话数落“隔壁老王”，又或者闲着没事拿“隔壁老王”开涮，还得更进一步，为老王着想着想，看看他应该讲些什么品德，既能明哲保身，有个好名声；又不至于过度压抑，被礼教吃了。

人们脑海中对“老王”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不地道，勾引人家良家妇女。“勾引”这词不太好听，显得欲壑难填，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可是，难听归难听，事实还真是这样子。男人没脱裤子的时候，还是个人，脱了裤子就变成狗了。这话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欲加之罪，老王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狗。可是，不管你是狗，还是猫，进入社会，就不能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胡来。胡来得猛了，以身试法，那叫犯罪。不胡来呢，虽然不犯法，但可能不道德。这是个问题。

一个人能不能不道德呢？能。这是一个人的选择。只不过此一选择要付出代价。有的人道德觉悟高，称不上超凡入圣吧，可良心总是温热的。那回到“隔壁老王”上，怎样的“隔壁老王”才称得上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呢？

相当部分的“隔壁老王”动机也单纯，就一个字：睡。可是，不是想睡就能睡的，得女的同意。那么，问题首先是，女的什么情况下会同意呢？不完全列举，有这么几种女的容易“中招”，一种是女的本身有些水性杨花，俗话说“浪”；一种是女的有点“傻白甜”，简单说就是好哄；一种是女的跟自家男人闹矛盾，或者出于某些原因对爱情、婚姻、家庭失去信心，给了老王趁虚而入的机会；再有一种是女的不情愿但迫于无奈，有求于老王……

第一种，所涉及的关键问题是，女的有心勾搭老王，老王是不是就要上钩呢？这原是很多老王们巴不得的——省钱省力，还两情相悦。这种情况下，你让老王讲道德，老王觉得不公平：是她自己找上门的，又不是我主动出击的。话可以这样说，但理不是这么个理。形上点说，世上本无所谓出轨，出轨乃参照爱情-婚姻的贞诚价值观而来；两个人有性交往，就像街上的狗子在交配，属于自然本能行为。可是，问题恰在于从社会的角度看，恋爱、婚姻中的一个人实实在在不是“一个人”，而处于一种共舞关系中。忠贞是维系关系的本来，即便是在观念上有人认同出轨，也是建立在忠贞的基础上。而作为有道德的老王，起码要尊重这样的社会价值。浪女背着恋人、丈夫找第三者，这是她的问题。但是，这不代表说老王就可以“错上加错”。

第二种，经常发生在涉世未深的妙龄女子身上，包括刚参加工作的或者早早进入婚姻中的，又或者本身就有点傻白甜的。老王们眼睛狠毒，常常能在茫茫人海中，敏锐地捕捉到猎物。傻白甜们之所以傻白甜，在于她们乐于生活在他人给予的承诺中，生活中一种对于未来的虚幻期盼中。老王心知肚明，知道傻白甜怎么想，脱裤子前就许诺等她分手、离婚了就娶她，或者自己跟她一起分手、离婚。然而结果是，三几次空头承诺后，睡也睡够了，就拜拜了。这个，老王的不道德就体现在欺骗上，用自己的花言巧语哄骗不暗世道人心险恶的小姑娘。那么，当遇到傻白甜时，老王的美德就要求老王有礼有节，尽可能“敬而远之”。因为，傻白甜们想象力丰富，稍不留意就误把好心错当郞意。

第三种，严重点，女人跟男人分手、离婚，这个就不是“隔壁老王”的故事了；那不严重时，心血来潮，出于一时冲动，女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正需要人安慰，这就给老王们可乘之机了。当今社会有个现象备受关注，就是离婚率较高，刚结婚没多久的会离，还没走过七年之痒的会离，老夫老妻了也会离。离婚总不是平白无故的，背后反映的是积聚起来的家庭纠纷和矛盾。那对这种情况，老王们的常见想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需要安慰，有人正想要安慰。对此，有道德的老王恰恰不能“扶弱济贫”，即便有心“出手相助”，也最好采用避嫌的方式，尽可能不破坏人家家庭和谐。那如果说，女人是遭到家暴了，心理创伤之大更需要安抚，老王可以通过社会救助、法律的途径来帮助，不应该“火上浇油”，“趁火打劫”。

第四种，女人最苦，男人最卑鄙。在法律上，女人非自愿被强迫发生性行为的，属于强奸，是犯罪。可现实生活中，不乏有很多女人真真确确是非自愿的、被强迫的，可因为有求于老王们，或迫于老王的威胁，不得不屈从在老王的淫威之下。当官的对女下属的潜规则，高校老师对女大学生的潜规则，老板对女职工的潜规则，虽然里面也不乏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想权色交易的，但不可否认也有权势一方专门故意使绊子、设套子的。这种情况最能考验老王的道德了。在身份、地位不对等时，强者一不留心就会被权力的迷药迷昏了头，以至于恣意行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权力犹如一把嗜血的刀剑，专宰割弱者。那有道德的老王，心里会有杆公平和正义的秤，不滥用权力，在符合公义的前提下，尽可能帮助弱者。不仅帮助，还不让弱者觉得自己亏欠强者的，力争为弱者提供机会，让其自己争取。

……

以上几种不完全列举的情况预设了一个前提，即老王们的动机单纯，就是睡。相对应的，老王的美德归总来体现在两点，一是不能睡，二是避嫌。

此外，还可预设一个前提，即就像开头说的一种情况，老王动了真情，跟小嫂子产生了真爱。那么，这里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女人跟男朋友或丈夫情感崩裂，准备分手或者离婚；另一种是女人同时爱上两个人。对前一种，如果说，还未结婚，老王可以公平竞争，也不应该遮遮掩掩；如果是已经结婚的，那应该跟女人适当保持距离，直到对方离婚（或还有其他情况？）。对于后一种情况，老王就有点为难。有一句关于爱情的箴言叫“爱ta就给ta自由”。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幸福，而不是占有。如果一个人已经幸福了，就意味着自己爱到了。既然爱到了，就应该选择默默祝福。这也是老王的美德吧。

以上所想所思来源于现实生活、文学、影视剧的素材，也约简了复杂的具体情况，具体问题还是要具体讨论。不过，站在设想自己为市民价值拥泵的角度，有些想法应该也会得到认同。不认同的，有待进一步讨论。可能有老王会说，我就不道德了，我就这个样子，你管得着。那事实也确实是，我管不着，但不妨碍我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如果老王能设想自己是个有良知的人，能将心比心，也许可以进一步交流看法；如果完全否决的，抗拒不交流的，也是人家的自由——只是不道德这玩意，如果社会承受不了，社会会通过报复、调适的机制重新回归一种平衡。

那最后，又要面临一个问题，就是：空给老王一些美德的要求，但老王说“我做不到啊”，怎么办？亚里士多德有个想法也许可供参考，他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说：“对于那些我们得先学会之后才能去做的事，我们学习的方式就是去实践，比如，人通过亲手造房子才能成为建筑师，要通过弹奏里尔琴才能成为里尔琴演奏者；同理，我们要通过做正义的事，才能变得正义，做有节制的事，才能变得有节制，做勇敢的事，才能变得勇敢。”

同理，老王们只有先做了符合道德的事情，才能华丽变身为有道德的老王。

2020年7月28日星期二
于南沙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