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洞外（三）

过缓坡而石阶左分为二。一阶婉转斜上，一阶居中而正。天然一窟，映入眼帘。升中阶平视，其处平旷，石板漫地；正中一长方不锈钢香炉，四足具顶，形若屋脊；半槽灰烬，其上有细香残立。

左顾右盼，两侧巨岩若环抱。时见右岩下有石桌石凳，一老妪坐石凳上，口中念念有词；石桌上有手掌长宽黑字白纸，纸下蓝布小包，其侧有老花镜焉。妪旁若无人，物我两忘如斯，真“坐忘”也。

平旷尽处，巨岩苍苍，上覆铁丝之网，其下洞窟深邃。近而俯视，洞内平坦，正中偏右，一神像居龛内，白首慈眉，盘膝而坐，手执芭蕉金扇；龛之左右书曰“万教宗师，众生慈父”，横批“造化三才”。此太上道君也。两侧各具神龛，龛内多菩萨，金身宝相，神情肃然；其龛别致非常，透明如消防栓箱，且落锁焉。佛道同处一室非奇，偶像而具锁，生平之初睹也。

洞外有石栏，栏下石阶，顺阶下而左向。尽处一隅，有水涵荡，波澜不兴，清泠异常；内有游鱼数十尾，青鱼下潜，红鱼上浮，动静皆宜，各从其性；悠游以无心，阑珊而浮沉，淡泊宁静，一何美哉！侧岩有红字曰“金果泉”，侧后有方石，诗文其上。注曰：昔有山民伐石，闻金鼓作而始止。其金鼓洞之由来乎？

忽忆尝习苏子之《石钟山记》。苏子“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今者“金鼓”，盖类于此，不足为怪也。“事不目见而耳闻，而臆断其有无。”苏子，果智慧者也。亦复记王荆公之《游褒禅山记》，其文曰“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而今者“金鼓”之谓“金果”，实“乡愿”耳。甚而“金果”而牵强“正果”，以致“混元道果”，亦时俗之流弊也。

寂然凝思，无意抬首。一黄龙旋于左上，其色苍黄，角眼妙肖；神情温和，似欲下潜，又如惊奇；飞龙在天，其下有泉，岂非宜哉？恍惚意荡，迷离神飞，此黄龙莫非黄龙洞之黄龙耶？离洞至此，悠游耶？思饮欤？

山光浅暗，光影涨落；兴尽欲归，回思始临金鼓分界之婉转斜上石道，遂一鼓而上。其上平旷，石质桌凳三五；复向前，一门逼仄，入而如“抄手游廊”，石壁上菩萨像三龛，龛像成双，高矮大小，金身玉面，皆具锁。以是思之，佛法无边亦非可自由出入者也。尽头一佛像，正“大日如来”者也。其下金鼓洞，护而作栏，匠心独运，正“金果泉”上之黄龙也。

徐徐下阶，竹林暗暗。时闻“咿咿呀呀”之声，忆昔初游黄龙洞，戏台有越曲演出焉。更无需疑，此际定然水袖摇曳，眉目如画，顾盼神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