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爱喝酒,或者说,我几乎不曾喝过酒。可能我就是个无聊的神,这也许是我并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回想起到了法定饮酒年龄的那天,我也没有像同宿舍的女孩们一样出去庆祝喝个烂醉,而是留在了宿舍看书,等她们晚归挨完管理员骂后,挨个扶上床,然后清理她们呕吐的异物。
那晚,整间宿舍弥漫着浓重的乙醇味,混合着香水和汗液的味道,很臭又很香。也是那晚,我发现自己在做任何惠及他人的事的时候,都有种莫名其妙的赎罪感。
星期六晚上7点39分,我简单吃了几口面条当作晚饭,不敢吃太饱。我很少晚上出去,酒吧更是不常去,不知道该穿什么好,衣橱被我塞得满满的,却找不出一条让我满意的裙子。反复找寻的过程中,不小心又翻出了那条黑色的裙子,我曾穿去梅葬礼的那条。那是条长袖荷叶领的小礼服裙,单穿着很端庄,搭配些首饰也能有俏皮的感觉。梅葬礼后我再也没有穿过。不合适。我心里想着,把裙子扔到了一边。
或许答应去酒吧是个坏主意?
等我终于收拾妥当,已经快9点了。终于选择了一条米色的吊带纱裙,披上破洞的牛仔外套出了门,离开公寓的时候,我顺手把那条黑色的裙子给扔了。
9点整,我站在了“到期日”酒吧的门口。这酒吧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上,白天路过的时候还没有开门,只有小小的一扇木质双开门,圆顶上挂着白色灯丝的店招,上面写着花体的“DUE DAY”。怎么会有一间酒吧起这么个让人紧张的名字?酒吧里传出一阵阵懒散的爵士乐,我不知道Si是否已经来了,是应该进去找他,还是在门口等他,正思索着要不要“看”一下,酒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Si从里面走了出来。
“莱莉”,他穿着牛仔裤,白色亨利领七分袖上衣,比在修理厂见的时候干净利落多了:“我还在担心你不来了,所以出来看看。”
谢天谢地,他不是个爱喷古龙水的神,那味道我闻着刺鼻。
跟着Si走进那扇小小的门,酒吧内部别有洞天。我一直猜测这里是个幽暗肮脏的小酒馆,然而木质的桌椅吧台和柔软的灯光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可能觉得卡座太像约会太暧昧,Si带我坐到了吧台这边。他似乎跟吧台里的调酒师很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玩笑,一直到调酒师把调治好的鸡尾酒呈现在我面前,Si都没有刻意跟我说什么。
倒是调酒师看见我,眼睛一亮:
“嘿,你是住在3B的那姑娘!”
“对不起”,我有些局促:“我似乎不认识你。”
“老福街51号,3B?我可不是偷窥狂,我住在你楼下,2A,我叫可乐。”他对我伸出手,我也礼貌性地回应:“莱莉。”
双手接触的这一下,我知道了他说的是真的。
“你不是偷窥狂,住人家楼下怎么知道她住你楼上的?”Si故意调侃可乐。
“莱莉小姐每周三都会去超市买一堆东西晚回家,我从猫眼里看到的”,可爱冲Si扮了个猥琐的表情:“开玩笑,我兼职打扫单元的公共卫生的。”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每次都戴着口罩!”
“对对对,就是我。”可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晚竟然过得出乎我意料的愉快,我听着Si和可乐插科打诨,偶尔他们会跟来往的熟客寒暄几句,虽然只是听,我却觉得很放松。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11点多,Si看出了我的困意,便提出送我回家。路程并不远,但也许是我困了,感觉走得格外慢,终于快到家了,我渐渐收住了步子,Si突然问:
“今晚是不是冷落你了?”
“不会,听你们聊天挺有意思的。”我说。
“我知道约你出来是说好要……”
“没关系,你不想说不用说,我出来放松一下也很好。”我及时打断了Si,我明白他的局促。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约你吗?”
我很迅速就点了点头。我有多孤独,Si也一样,至少我们跟彼此说任何话,不用有其他顾忌。
Si拉着我坐在了门廊前的台阶上,然后又问:
“湖城的泥石流,你听说过吧?”
“当然,那是你干的?”那件事可以算得上是神界的一桩丑闻,当时艾德出门了好几天,为了审判。
我知道说出来是勉强Si了,如果他跟我一样对过去充满负疚感,他大概也不想提起这些事情。于是我拉了拉他的手,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用再说下去。
我“看”到了Si的回忆:
那时他才22岁,大学毕业跟着几个好友一起去旅行,湖城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那个城镇风景秀丽,但民风却异常保守,Si的好友中有一对同性恋人,他们所到之处,遭遇了无数白眼非议,甚至被旅店拒绝入住。出行前,那对恋人曾尝试向家人出柜,但双方家长都是保守人士,无法接受,言语暴力,本想借旅行缓解的伤痛和压力,到了湖城却被激化了。Si的朋友双双自尽在了湖城的一处名胜,当地政府歪曲事实,控制媒体,Si愤怒了,所以他诅咒了湖城。
后来,就有了那场近乎屠城式的泥石流。
Si的家人主动要求了那场审判,以艾德为首的神众,判罚Si下冥界管理300年。人间的5年一晃而过,而冥界的300个年头,我不知道Si是怎么熬过来的。回忆起在我家初见他的那天,他内心深处该是满满的无奈吧。
那天过后,我和Si也开始了不算频繁的联系,偶尔也会去“到期日”酒吧坐坐,但不刻意聊些什么,我始终不敢去想,是不是真的有了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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