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恶臭，好好色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大学》

《大学》的这段文字，从好几本其他的书上看到过，但是自己读《大学》的时候，却没有对此有过特别注意。原因有二：

第一、当初自己古文功底太差，读的又是朱熹的《四书》本，结果不但经文看不懂，注释很多也看不懂。

第二、这段内容实在太顺畅。我读的时候很可能是把这段当作朱子的注来读了。

今天读《传习录注疏》，于注中又见此段。所以特特拷贝者，一来这段的确重要；二来，我发现以前被我轻轻划过的自谦一词。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这里谦，绝对不是谦虚之意思。“恶恶臭”“好好色”人人如此，见不得有什么可骄傲的。无傲气，自然就说不上谦。

为此我查了字典。果然在谦字下有通假慊的释意。慊多音字，读为 qiàn，意为不满；读 qiè，意为满足。

“谦”，《康熙字典》释意：“【正韻】苦簟切，歉上聲。安靜貌。【禮·大學】此之謂自謙。【註】謙讀爲慊。慊之言厭也。”

厌，如“贪得无厌”之厌，瞒住也。依此，谦当读为 qiè。“恶恶臭”“好好色”以自己满足与否来度量，所以叫自慊。

前看到有人摘录莫言的话“人以是非定立场，奴以立场定是非”。查询网络，知道这是莫言引苏轼的话：

人，以善恶定是非；奴，以立场定是非；兽，以食物定是非；魔，以成败定是非。
—— 苏轼《异鹊（并叙）》

当然莫言引的好，引出了新意思。我不讨论莫言的新意思，今但从原意来说。“以善恶定是非”，何以定善恶？以王阳明言，即良知定善恶也。良知定善恶即自慊也，即孟子所谓“求其放心而已”也。

《大学》的这段很像是在解释《论语》的“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对于为己为人，荀子解释说：“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

小人“著其善”就是后儒“行仁义”，以《金刚经》论即“有所住而行布施”，佛曰此功德有限，何以故？此乃“为人”而善也。

自慊者否是，后儒以“由仁义行”言之，《金刚经》以“不住相而行布施”论之。此功德无量，以其所为一由心之“慊”否为度，非由外铄也。

“古之学者为己”者，为己心之慊也。